真的。今天的酒馆儿里,完全看不到比他们更平常不过的酒徒了。而且,在丰收节的酒馆里,那些角落里的座位竟都不约而同受到了冷落,虽然这和来时路上伊美雅信誓旦旦向他描述的情景好像有些不同。可是今天,玛尔斯却觉得,说不定这样会更好些呢。
“……怎么会看不到拉比呢?今天可是丰收节啊!我认识他都快三十年了,还头一次丰收节在蓝莓酒馆儿里,看不到他呢。”一个满脸乱蓬蓬短胡子的家伙正端着酒杯,醉醺醺的红眼睛还在四处搜寻着。仿佛铁匠说不定就藏在哪个酒桌底下,会突然钻出来兴高采烈地和他举杯相庆呢。
“何止是我们的铁匠朋友呢。只怕王国里所有的铁匠都甭想安生得了啦。要知道,我从我老实巴交的父亲那里接过这个小酒馆儿以来,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冷清的丰收节呢。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唉,我可是准备了好多的酒啊。”枯瘦的蓝莓老爹百无聊赖地给他们的酒杯里倒着酒。他竟然失了手,雪白的泡沫溢到了杯外。他忙不迭地擦拭着,又看着那稀稀落落的酒桌叹着气。
“这不能怪他。”有人忙着说道,“我昨天就见到他了,正在家里愁眉苦脸地打造那些家伙什呢。屋子里放满了刀剑,墙上挂的,地上摆的,我看啊,足足有二三十把呢。我们的治安官大人很是关照他呢—要不把那些东西都打出来,他哪儿都去不了!尤葛纳大人说了,这可是我们的战士们现在最需要的!他哪敢不干呢。想想也值得为他高兴呢,我们的铁匠朋友,还从来没这么阔气过呢。”
“这太不公平了。我要说,这太不公平了!”一个高个子端着酒杯怨天尤人。“拉比虽然喝不到老爹的美酒,可好歹他还能窝在家里闷头挣点银币呢。我可怎么办呢?哪儿的客人都来不了。不管是米翰思、帕克萨,还是蒙德威亚,到处都乱糟糟地,到处都在打仗,我的首饰都躺在匣子里快发霉了。铺子里没了活计,总不能回家去啃硬梆梆的戒指去吧。”
“胡梅戈尔,”有人打趣道,“要我说,你完全不必担心你的那些首饰。就在刚才来的路上我还看到呢,你的儿子—我们可爱的莫瑞小伙子,正拉着寡妇凯丽拉家的小女儿,死乞白赖地往人家手指头上戴呢。人家姑娘不要,他还说呢,‘没关系的,我的小米莉儿,反正现在也卖不出去,放在家里,我的老爹看到了又该唉声叹气了。拿去吧,多着呢。这个是送给亲爱的凯丽拉大婶的,替我向她问好啊。多着呢!戴着吧。’哈哈,多么聪明体贴的小伙子啊。”他们都大笑着。
银匠哭丧起脸,酒都变得苦涩的样子,“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要不就是忘了找不到呢。等我回去不打断他不安分的爪子。”
“得了吧!”又有人说道,“别不知足了,胡梅戈尔兄弟。你还有个儿子等着你回去教训呢。现在,王城里像他那个年纪的小伙子可不多了。都去当兵了!”
胡梅戈尔顿时又觉得的确如此,很快他又小心地说道:“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军团的征兵官就会出现在家门口。一想起这个,整天让人担惊受怕的,哪还有心思好好喝酒啊。”他喊着,“老爹,再给我来一大杯。”
有人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快了,”蓝莓老爹说道,他们都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他,有人摇着头。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咂咂嘴,“明摆着嘛—我们无敌的军团所向披靡,敌人都已经放弃了抵抗。你们还没听说吗?黑森林的摄政大人才刚刚从巴布克莱返回伊利纳王城,他就是来向我们的王表达臣服的。很快就不会有仗可打了。嗯,是辛德福那个在宫里当侍卫的女婿告诉他,他又告诉我的。那还错的了吗?”
“唉。”银匠长舒一口气,“但愿如此,那可太好了。”
“我看未必呢。”原来是年轻的马夫班迪克,他趴在桌子上,脸也红红的。“我听到的可不是那样的。”
自从上次丰收节到现在,小马夫在蓝莓酒馆里就很不得人待见。虽然,他并没有犯什么错,可大家还是一见到他就拿他出气寻开心。没办法—谁让他是那次轰动巴布克莱的大赌注里,唯一的大赢家呢。而这些输了钱的倒霉鬼们,似乎也忘了正是他们逼着他,他才能有如此好运呢!
反正,丰收节里闲着也是闲着,见到班迪克又在和他们唱反调,顿时都来了兴致。他们总算又可以找点乐子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你这个家伙!”他们纷纷质问道。
小马夫顿时一缩头,急忙说道:“是真的!我不会骗你们的。这次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还不快说说,你刚从外面回来,又看到了什么?”
“快别提了!”年轻的马夫懊丧地说道,“我真后悔不听劝告非要出去。我差点儿以为就回不来了呢。”
大家顿时都关心起来,围在他的桌旁问道:“快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玛尔斯慢慢品味杯中的酒。虽然比不上惯常喝的那般香醇,却也比所想的要好上许多。而且还能听到那些人众口纷纷,胡乱打闹,回味着他们说过的话语,他的心情时而平静,时而又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