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簿上改动了几个数目,并不明显,贪些蝇头小利罢了,可若是把这些个数目加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起码是富庶人家几年的开销。
账目出了问题,首先找的自然是账房主簿。
账房主簿名为李四,是年初刚提上来的,至今账务上从未出过差错,为人亦是倨傲的很,因着府上没有主母,有时他连管家也不放在眼里,同为奴才,谁比谁高人一等?
因而管家将出了问题的账目往他怀里一扔,他险些气的把桌子都掀了。
多大点事啊?哪家大户人家府上账目清清白白,何况这偌大的东宫?
府上没有主母,底下人偶尔捞个油水怎么了?太子大婚多好的机会……大家心照不宣,殿下又不管府上中馈,还怕被查出来不成?
纵然满腹牢骚,好歹他没忘了现在府上多了个太子妃。
李四拿起账簿,翻了几页。
原本他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可看到账簿上圈圈画画的那几处,脸色登时就变了。
李四敢趁大婚敛财,一来是听说过时鸢的名声,想来是个不会管家的,根本不怕她查出账簿出了问题,二来就算日后被发现了,太子怪罪起来,他也可以将错失推到掌家主母身上。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时鸢在汝宁这三年,逗鸟遛狗,听曲赏舞,一时兴起为哪位姑娘赎个身,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在汝宁的这三年,谢老太傅管她管的严,给她的例银与谢家嫡氏子弟同等份例,却远远不够她挥霍。
无奈之下,时鸢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学着经营铺子,自立更生。
谢家祖上便是商贾之家,谢老太傅见外孙女终于肯上进,捋着长须很是欣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时鸢挣了第一笔银子,不是用来扶危济贫,也不见她去花月坊赏舞听曲,而是汝宁市面上最好的香科、鹿茸、海豹皮都买了下来,堆满了整个库房。
谢家太傅险些气得把陈年老血吐了出来。
然而谢老太傅一口气没缓过来,下人急匆匆跑进来带来了一个更惊天动地的消息。
今年的商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商船沉海,今年是不会有香料、鹿茸和海豹皮到了。
汝宁各大商行老板,药铺掌柜听说市面上的香料、鹿茸都进了谢府,纷纷出高价,央着谢老太傅将东西卖给他们。
……
李四颤颤巍巍捡起地上的账簿,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往常府上发生这种事,管家都是自己看着处理,再把处理好的结果呈上去,由太子殿下过目。
如今府上有了主母,后宅之事,当由太子妃定夺。
紫竹苑,时鸢正用着膳,管家将账房主簿贪污一事简单说了,恭敬道:“依太子妃看,这李四该如何处置?”
“如若他能把吃下去的银子吐出来,且饶他一命,打一顿赶出府去,如若不能……”时鸢搁下银箸,接过绢帕揩了揩嘴角,“杀了吧。”
管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以为太子妃会召见李四,查明事情原委,再不济将此事扔给他处理,怎么也没想到是轻飘飘的一句杀了……
时鸢观管家的表情,心下了然,顿了顿,“他抵死不认?”
管家俯身:“是。”
“不认……”时鸢两指轻叩桌面,抬眸:“押入地牢,严刑逼问,直到他把银两吐出来为止。”
管事骇然,斟酌着开口:“殿下是储宫,朝中多少人盯着咱们东宫,太子妃此举……就不怕惹人非议?”
时鸢乐了:“我名声何曾好过?旁人非议的还少么?”
管家:“……”
是啊,当初陛下赐婚,多少朝臣冒死求陛下收回旨意,就连太子妃嫁入东宫,都还有人求陛下废太子妃。
管家想说两句宽慰的话,抬头看到时鸢浑不在意的模样,方觉自己多虑。
“老奴这就去办。”
管家离去后,弄月才问出口:“郡主,您连个证据都不查,就这么把人关进去了,万一屈打成招……”
“怕什么?我又没冤枉他,屈打成招有何不可?”
弄月更摸不着头脑了,不再多问,唤人进来收拾碗筷。
时鸢起身回房,透过窗棂瞥见不远处的亮光,脚下微顿,望着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殿下还未用膳呢。”正在收拾碗筷的水佩忽然开口。
时鸢惊讶,现在外面已经黑透了,差不多是亥时了,萧玦竟然还没用饭?
水佩道:“殿下接您回来后便在书房处理政务,今早李公公又送来了一堆折子。”
“殿下大婚三日不是休沐么?”
说完顿觉多此一问,不用上朝,每日政务还是要处理的。
老皇帝也是,儿子大婚还不忘劳役人家……
时鸢看着桌上的饭菜,问:“太子殿下忙到忘了吃饭,身边的人怎的不提醒他?”
这不是您该做的么?水佩只敢腹诽一句,解释道:“殿下处理政务时不喜人靠近……先前皇后娘娘给咱们殿下送了两个丫鬟,其中有一个端着莲子粥进去,七窍流血抬了出来。”
时鸢好笑:“看来那莲子粥有毒,那丫鬟死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