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陛下还请三思!”
纪韫璋跪拜在殿前。
百官之列,静默无声,无一人说话。
高台之上的年轻帝王此刻满面愠怒,“纪韫璋别以为你有护驾之功,就可以为所欲为。”
“臣不敢。”
纪韫璋双手持着朝笏,眼眸微垂,“我朝与西晋之争,由来已久,两国之间本就不可避免战争。”
“西晋新任国君,杀伐果断,断不是那折腰求和之人。”
“现在边关战事吃紧,西晋武器精良,不见疲态,如今却突然求和,恐怕有诈!”
孟玄翊踱了几步,愈发显得急躁,他指着纪韫璋的手指点了点,“你爹,你祖父打了一辈子仗,你可知打仗要花费多少银钱!”
“去年松阳的蝗灾,汉水的大坝,阜塘的干旱,哪一样不是要钱支出!”
“昨日还有礼部上奏,先帝的皇陵,石行台的祖陵!”
“还有你爹上奏要的军饷,军粮!”
“莫非还要再抄一个反王来填充国库不成?!”
孟玄翊激荡的声音响彻勤政殿,下头百官却连气都不敢出出,出了问题就往上报,却无法拿出一个章程来。
已经提进内阁的庄克星出列,“陛下,臣觉得,天下百姓为先。”
“去年灾情频发,已经免除了各地赋税三年,库中粮食也尽数拨给了地方。”
“这几個的仗,已经消耗白银百万两,那神机营更是一个花钱流水的地方。”
“今年新气象,正是休整生息,万物复苏的时候。”
“西晋的主动来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纪韫璋侧头,看着比自己父亲年纪还要大的庄大人,皱眉道,“庄老,无国何来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康晋堂也出列了,“陛下,臣附议庄大人之言。”
说着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前头的纪韫璋,“纪大人的话差异,我国兵强马壮,幅员辽阔,何来纪大人说的无国之说。”
“还是说,纪大人害怕放马南山,兵刃归库的那一日,你信陵侯府无用武之地,地位不保?”
纪韫璋抓着朝笏的手微微收紧,“康大人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把我纪家这几十年在边关的付出视为笑话吗?”
康晋堂轻呵了一声,“纪大人此言差矣,纪老将军和纪侯自然是我等仰望的英雄之辈,只是纪大人现在还想站在先辈的功勋上发动战争,是我等所不齿!”
纪韫璋猛得站了起来,手中的朝笏都几欲被捏碎,双目愈渐赤红。
康晋堂见他这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揍他一顿的样子,他咽了两下口水,小心后退了两步。
“你、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朝堂!”
纪韫璋看他一脸怕死的怂样,突然嗤笑了一声,手中的朝笏也垂下身侧。
“康大人究竟有几颗忠心,居然还有脸来质喙我纪某!”
此言一出康晋堂的脸色的都变了,那日宫变,表了忠心的几个朝廷现在或贬或退,只有他一个年轻官员,暂时还没有动。
他侥幸认为是谢舒宁逼迫他站出来,并非他自愿,所以陛下才没有动他。
可现在被纪韫璋在朝堂之上这样明晃晃的提出来,就变了味儿。
康晋堂立刻一头磕在地上,就开始嚎,“陛下,是臣妻愚昧无知,臣这才遭了无妄之灾!”
“可臣妻现在已经犯了疯病,臣还是白身无功名之时,谢氏就嫁与了臣,现在谢氏无论犯了何错,臣都不能弃糟糠之妻不顾啊!”
康晋堂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闻者无不动容。
那日的情景却确实如众人所见,是谢舒宁向反王表了忠心,康晋堂才被拉了出来的。
纪韫璋呵了一声,“康大人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竟然拿一个女人挡刀。”
“既然谢氏这般厉害,我看康大人这官帽也给谢氏戴上算了。”
康晋堂直起身来,他的脸色涨红,竟然一时寻不到反驳之言,“你、你你……”
“行了!”
孟玄翊安坐高位,他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这里是朝堂,不是杂货铺子,两个朝臣竟然像市井妇人一般争吵,像什么样子!”
说着他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一甩,最后对着底下百官哼了一声。
“退朝!”
纪韫璋握着朝笏慢慢跨过勤政殿的门槛,从前他能跟着太子时,因为太子礼贤下士,他能畅所欲言,不计对与错。
勤政殿前百步梯,两侧是持刀的侍卫,官员们已经大多走下了长梯。
他站在阶梯上,抬头望着头上的青天白日,轻叹了一声。
他轻声喃呢,“娘子,你说得对,不复从前。”
纪韫璋刚走下台阶,从一边巡逻的禁卫队的队尾跑来一个人。
他将纪韫璋拉到一侧,“纪三儿,你傻了!你才刚升的司使,你就在殿前不敬,你这官儿还想不想做了!”
靳少杰现在是禁卫军副都统,他今日当值,身上穿着禁卫军服。
纪韫璋摘下头上的官帽,看了看这顶崭新的乌纱帽,最终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