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萍进屋。
阴沉着一张脸的她,气场很强大。
强大到吊在房顶的那盏的15w昏暗灯泡,都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咣当——”
一盘粉条烩酸菜上桌,但好在没有汤汤水水洒落出来...
要不然的话,叶国栋不知道又得心疼成啥了...
“吃饭!”
朱翠萍一声低吼,“小梁,洗手去...看你那爪爪,都脏成啥了?没一点规矩...”
后妈呵斥自家亲生儿子的时候,其真正的目标,不一定是叶小梁...
很多时候。
她想吩咐叶小曼做什么事情,在表面上,通常就会打着喊叶小梁的名义进行:
“小梁,还不把家里的地扫扫,你看都脏成啥了,狗窝吗?亏你也看得下去!”
“你个死小梁!还不把桶里的衣服拿去洗了,等着发酵啊?老娘一天累死累活的,下班回来还得给你们做饭,伺候一家老小,难道还顾得上给你们洗衣?”
“小梁...赶紧去打一角钱的酱油回来?别打一级的,打二级的就行了。还有!不准抠一分、两分当零花钱...要不然的话,看我把腿给你打折了...”
两盘菜已经摆上桌了。
接下来,就该打饭了。
在老叶家。
自打后妈朱翠萍改嫁进门之后,便立下了一个规矩:打饭的权力,死死掌控在她的手里,谁来也不好使。
只见她走到放着蒸饭盆的餐柜面前。
伸手从桌子上扯过一只碗,舀上一勺杂粮饭,随后转动手里的饭碗,从碗沿上一直转着圈的抹...
从她手里打出来的饭,每一碗,分量都一模一样。
任凭在场吃饭的人,随便挑随便选,哪一碗饭都休想多出一粒米。
对于她自己这一手精湛技巧。
朱翠萍可没少在邻居家面前显摆:“看看,咱打的饭,那才叫公平!
要是单位职工食堂的打饭师傅,能做到咱们一半的公平,厂里的职工对他,哪还能有啥意见?”
四九城的老少娘们儿,多多少少都有点大大咧咧的。
住在3号筒子楼里的邻居们,对朱翠萍此举,其中有人当然也不以为然:“我说翠萍啊,厂里的职工食堂和家里,咋能相提并论呢?
在家,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谁多一口谁少一口,也没啥,至于这样么?”
而对此。
朱翠萍自有她的说道,“咱不命苦么!谁都晓得后妈难当,家里孩子又多,我不弄得公平些...能行?”
等到朱翠萍打完饭,坐回她的固定位置上之后。
举起碗,杵杵筷子...
“笃,笃”。
只要她的这個动作一出现,那就表示饭桌上的人,可以开始动筷了...
朱翠萍打饭、杵筷子的时候,全程没看叶小川一眼。
叶小梁、叶小曼,连同朱翠萍开始埋头苦干,吧嗒有声。
而叶国栋则摩挲着叶小川掏出来的那瓶“泸州大曲”,坐在那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叶小梁问,“妈,不叫二姐过来吃饭?”
“不用,她在地建司的食堂里吃过了。”
朱翠萍冷冷回道。
心里实在有点膈应的她,随后又补了一句,“都是些胳膊肘净会往外拐的白眼狼!
你二姐在地建司上班,一个月32斤的口粮,结果全扔到食堂里去换成了饭票,哎!光顾她自己享受!也不知道接济家里一点。”
“还有...小川,你没交菜金。
所以...咱这毕竟不是农村,农民还能去自留地里,随便抓点青菜回去煮煮,那就是一盘菜。
生活在城里,啥不要钱?
就连去地安门鸽子市场捡拾烂菜叶子,人家那也是划了地盘的,谁敢乱捡?”
朱翠萍并不看着叶小川说话,“而且...既然你要请你爸喝酒。
你也知道的,我这个当后妈的,自打进了这家门,历来都不掺和你们老叶家的事。
所以下酒菜啥的,得你自个儿想办法,我这可没有。”
叶小川点点头,没吭声。
饭桌上一时无话,只有筷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只夹了一块小小的土豆片,却扒拉进去好几口杂粮饭的叶小曼,看看叶小川面前,那碗垒尖尖的杂粮饭。
毕竟。
这次叶小川给了家里半斤粮票,这一碗饭不整结实点,只怕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好歹朱翠萍也得舀上个4两左右,才能马马虎虎应付过去不是?
叶小曼看看那碗米饭。
随后抬起头,满是担忧的望着自家哥哥...她这是担心叶小川光有饭、却没一根菜,咋吃啊?
“老叶,咱父子俩今儿整几盅?”
叶小川一边说着。
一边伸手从挎包里、像变戏法一般的摸出来一个牛皮纸袋子。
袋子刚一离开挎包。
整个屋子里的人,顿时鼻翼齐齐耸动,不约而同暗自咽了一口口水...好香啊!
看样子。
那一大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