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正指挥丫头们打扫清洁,看到那女孩一袭红衣款款下了楼来,一个个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诧地望着她。
“这裙子好好看,偏偏就她可以穿红色,还那么好看!”小丫头们窃窃私语。
“这好像是锦绣阁的新品耶,可贵着呢,我就是存一年的钱也买不起。她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裳?”
“人家可是少主的暖床丫头,再贵的衣裳也穿得起。”
“少主又不在楼中,谁给她买的?”
“谁知道呢?人家长得这么好看,即便没有少主也还有什么楼主宫主的。”
“同人不同命喽!”
“……”一阵哄笑,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
阿七闭耳不听,转身往西院厨房走去。
一个碧衣扎双鬟的小丫头顶着一只大海碗跪在厨房门廊下,两只膝盖血肉模糊,她正跪在数片碎瓷片上,两眼含泪,委屈巴巴。两只瘦瘦的手臂衣袖挽起,扶着那双耳大碗,抽抽啜啜,我见犹怜。
“怎么了这是?”阿七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蹲下身子,检视着那小丫头手上累累伤痕。“这谁给你弄的?”她把那些锋利的碎瓷片从她身下扒拉出来,那些沾满鲜血的瓷片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小丫头抽泣着,纤细的颈脖裸露在雪亮的阳光下。
“是我自己笨,不小心打碎了少主的茶杯。小昭姐才罚我跪碎瓷片。”
“只是打碎了一只茶杯而已,犯得着如此吗?平日碎了他多少东西,他一声都不哼,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阿七把那只大海碗取下来,放在窗台上,一把将她拉起来,按在小椅子上。
“坐着别动,我给你拿伤药来。”
“可是,小昭姐姐她……”女孩惶恐地看着她。
“不用理她。等着。”她从傅流云的房间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来,抽屉里躺着一把匕首,银色的鲨鱼皮鞘上镶着红蓝宝石,她把匕首拔出,寒光烁烁。是千寒刃。她明明把它送给了紫竹林的那丫头,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她拿了伤药,将匕首揣进怀里。
“阿七姑娘。”一位三十多岁、身着赭衣的妇人缓缓步入房内,阿七回首,那女人身姿婀娜,步伐轻盈,满头乌云似的发绾了个精致的堕马髻,发髻上插着金钗珠花各一支。
“李……掌事……”阿七惊愕地看着那女人,“您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平阳坞的故人,一位姓李的掌事。
“妾身早早收到少主飞鸽传书,命我到江州来一趟。”李掌事温和一笑。“少主离家一载有余,不知他可还安好?我还真是有些挂念他呢!他人呢?那小子该不会还在睡懒觉?”李掌事看着锦帐飘忽的床榻,掀开那帐子,床上空空如也。
“他……他……他……”阿手里握着一只青色的药罐,茫然地望着那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叫我来,自己却玩捉迷藏。”李掌事在房中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住在这里?”
“不是,我住楼上……您还没用早饭吧?”阿七尴尬地笑道,“绉纱云吞,好不好?”
“你这丫头,难得你还记得我就爱吃你包的云吞。”
阿七扶着那李管事穿过院子,院子里洒扫的丫头一看到她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昭,你过来。”李管事漫声道。
“掌事,您有何吩咐?”小昭惶惑地朝她走去。
“啪”的一声脆响,李管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少主宅心仁厚,宽善待下,并不意味着我也和他一样。以往你们背着他胡作非为,我既往不咎,从此往后,若在我眼皮底下,有人胆敢动一丁点歪心思,我便让她,生不如死。”李掌事冷然道。
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过,李掌事右手一挥,轻飘飘的一掌,一拂而过,那蓝色的蝴蝶,立刻化为灰烬。
小昭吓得浑身颤栗,傅家的烈阳掌,素来不传外人,这女人为什么……她的一颗心便如那死寂的蝴蝶,片片成灰。
阿七看着那转眼化成灰烬的蝴蝶,心中一凛。她定定地望着那冷漠淡定的女人,嘴角挤出一抹凄苦的笑。
紫砂锅上冒着氤氲的热气,雪白的云吞在锅里翻滚,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
阿七把药膏轻轻涂抹在那小丫头的膝盖上,那小丫头痛得一哆嗦,“很疼吗?”阿七轻笑着,用雪白的布条为她包扎好。“这个伤药药效极好的,睡前再换一次药,三五天就痊愈了。但这个伤口,别碰水,会留疤的。”阿七将那罐药膏塞进她手里,在铜盆中净了手,转身去炉子上的云吞,“好香。”她将砂锅从炉子上挪开,切了一小把芫荽洒进砂锅之中,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
“掌事,您尝尝。”阿七将一碗雪白莹亮的云吞端到那女人面前,一股浓郁的鸡汤,热气蒸腾,汤面上碧绿的芫荽青翠鲜亮,细碎的芝麻粒在汤中沉沉浮浮。
“我现在知道了,那孩子为何对你如此眷恋。”李掌事拿起汤匙,舀了一只云吞,慢慢地吃着,“他向往的生活,一日两人三餐四季,七情六欲五味百年。你这孩子确实很好,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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