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缕曙光金灿灿地飘进窗来,他才猛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阿九!阿九!
他大呼小叫着。
少主,天还早着呢!
阿九抹着眼睛睡眼惺忪地从偏房走来。
你马上叫人把西面那间屋子收拾出来,找几个手艺精湛的师傅砌两孔灶台!
少主,砌灶台做什么?咱们阖府的饭菜都是西院大厨房做的,连家主都没有特设过小厨房,您这样做恐怕不妥当啊……
从今日起,本少主只吃阿七一人做的饭菜,我不要吃那些粗俗鄙陋的老婆子老妈子们做的饭菜!你快些着人去做,找最好的师傅来,快去快去!
裴绾推着阿九往外走。
少主!我的少主啊!这事得知会家主,阿九可不敢冒然行事。
阿九回头望他。
阿九!我想不必我提醒你,奴才忤逆主子要受何等惩罚,你是知道的是吧!
裴绾立在屋檐之下,目光如刀地看着那少年站在廊下的莲缸边。
阿九叹息一声,往院外走去。
很快阿九便集结了一班工匠乒乒乓乓地在流云阁动起工来,而整个平阳坞也如过年一般地张灯结彩起来。两日后便是少主的大喜日子。阖府上下,男女老少,都满脸喜悦。唯有准新郎傅流云心思沉闷不言不语。
阿素闷头给他整理衣衫,小心在意地将一枚小小的麒麟玉佩挂在他腰间的束腰带上。一只雪白的泛着柔光的玉麒麟用红色丝绳绾着,玲珑剔透,形态生动,麒麟尾下缀着轻盈细碎的流苏。她轻轻地摸了摸那玉佩,竟轻轻地叹起气来。
怎么啦?
裴绾俯身看她,看她眉眼里都是哀伤。
没,没什么!
阿素起身,揾了揾眼睛。
少主如今要成家立业了,以后万不可乖张行事。家主虽然待您严厉,但他老人家真是为了你好,将来,偌大的平阳坞,可不都得交到少主您手上吗?
裴绾嘴角轻扬,淡淡地笑了。
我猜,你和阿青当真是很喜欢傅流云这厮,想必他也待你们不薄,只可惜啊,如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少主,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阿素脸色一阵红而白,满脸娇羞。
唉,我的少主啊!您新媳妇还未娶进门呢,却要另设厨房跟家主另过了吗?
裴绾轻哼了一声。掉头便走!将那满脸通红的少女撂在一旁。
阿九!阿九!
他大步走出房门,大声传唤阿九!
来了来了!
阿九忙不迭地自院外走来。
少主,您可是要出门?
阿九望了一眼天上淡淡凉凉的太阳,此时天色还早,往日这位少主不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是不会起床的。
啊,备车!我要出门!
可是少主,锦绣堂已经打过招呼了,看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阿九一脸无奈。
阿素!锦绣堂若是来人了,你叫萧夫人来接待他们,那些女人的玩意儿我也不懂。走了走了!
裴绾上了马车,车厢内很宽敞,陈设称得上华丽。那傅家大少爷还挺会享受的!
辚辚的马车摇摇地出了平阳坞那道高大的牌坊,一路往东大街驶去。裴绾坐在车厢内,倚靠在嵌着华贵锦缎的车壁上,柔软的坐榻足可供两人平卧。他坐在窗边,淡绿色轻纱窗帘用一支小银钩轻轻绾起,轻而柔软的天光,散漫地漏了进来,落了他一脸。他看见街上的人们在听到清脆的紫金铃声后纷纷避让,站在路边遥望那辆高大华贵的马车,指着远去的车马接头接耳!
平阳坞的流云少主要娶靖北侯府的大小姐了。
可惜了,那傅家少主虽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内却是草莽。
以后这傅大少爷可有苦头吃了,方侯爷那位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可彪悍着呢!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
裴绾耳力极好,即便大街上喧嚣嘈杂,他依然将众人的议论一句不落地尽收耳中。
他冷笑着,那张好看的脸上流溢着淡淡清光,剑眉星目,朱唇皓齿,却满脸不屑!靖北侯府方家好歹是个大户人家,怎么会将爱女嫁于一个纨绔子弟呢?
少主,您和方小姐好事将近,咱这不请自来,实在于礼不合啊!
阿九紧握缰绳,马儿得得得地往前徐行。
裴绾不搭理他,半掀着帘子,望车外繁华景致。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了约一刻钟,便在一幢修饰华丽的楼门前停了下来,敕建靖北侯府六个大字赫然在目。
少爷,方府到了。
裴绾掀开半张帘子,探了头出去。
少主,我的小祖宗啊,咱们这样冒然造访,实在于礼不合!新娘子进门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况且,按礼节咱们也得先递上名帖,侯爷若愿意接见咱才……
阿九急得要跳脚,这位少主平时虽放浪形骸,但于大事上,他还是能拿捏住分寸,不至于乱来。
他不想娶那位大小姐,明眼人一瞧便知。却又来这里做什么?他该不会想亲自找那位小姐退婚吧?
那就……不见了。我改变主意了。打道回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