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帅大恩,今生难酬,唯来世结草以报。江湖浩大,风波险恶,盼君保重。—小叶拜上。”
黎明未至,黑漆漆的天色里,一道身影悄悄地离开了掷杯山庄。
小叶站在来时门前的梧桐树下望了望,这才发觉这棵树的枝杈上已光秃秃得没有一片叶子了。
叶叶声声是别离,或许有些人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分别。
心有千千结,柔肠百回,万语千言,都只能汇做一句“保重”。
告辞了,楚留香。
小叶赶在天还没有大亮前去了市集,先到布庄换了身轻便普通的窄袖长衫,买了顶帷帽,又用随便扯来的布条子将横刀给裹起来背在身后,最后剩下的银两全都花在了买马和鞍辔这些东西上。
从市集走出来时,她又成了个浑身上下只有一钱银子的穷光蛋。
除了那一千两银票。
但是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花掉这一千两。
好在如今的物价倒也不贵,一碗阳春面就三个铜板,一钱银子也足够她节衣缩食地过上好一阵了。
当务之急,是要合情合理地弄到一笔钱来。
这简直愁坏了小叶。
有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黑户”,她眼下是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赚钱的艰辛。
更困难得是,她几乎没法在一个地方久留,对于一个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人来说,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了。
这个世界上,按照她的现有技能,想要通过不偷不抢实现一夜暴富,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今夜无星,月上中天,圆得好似一轮白玉盘,孤零零地悬在天上。纵然现今已经取消了宵禁,如此深夜,街道的行人也是寥寥,多半都是出摊晚归的商贩。
空气中传来糖炒栗子的甜香气味,前面走过一个步履阑珊的佝偻老太,臂膀间挎着一只硕大的竹篮子,仿佛就是这只竹篮子让她直不起腰来。
她忽然在小叶面前停下来了。
“姑娘,吃点儿糖炒栗子吗?”她朝小叶掀开了竹篮子上的厚实棉布,露出里面的栗子,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小叶其实并不喜欢糖炒栗子,甚至不喜欢吃糕饼。这些又甜又干的东西,就算放在平常,她都不想多看一眼,更别说目下她的荷包处于瘪得不能再瘪的时候了。
但问话的是一位婆婆,瞧着的确有些可怜。
“婆婆,您这栗子怎么卖啊?”她温声问道。
“不贵不贵,十文钱一份。”婆婆答道,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栗子包好,殷勤地塞到了她的怀里。
“十文?”小叶有些失态了,因为她的荷包里刚好剩下十个铜板。
“是啊是啊,还有最后一份了。我卖完就能回家了。”婆婆笑着说道。
“这…”
小叶脸上挤出了为难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婆婆。我身上实在是没有钱了,对不起,买不了栗子。”
婆婆的笑脸一僵,似乎没想到她竟穷得连十文钱也没有。
“对不起啊,耽误您了。”小叶将又抱歉得笑了笑,将怀里的栗子放到了篮子里。
可惜她的动作太过慌忙,仓促间掉落了几个。
小叶未多想,立马弯腰去捡。
栗子滑溜溜地滚到了一双鞋边。
小叶怔住了。
那是一双绣花鞋,一双大红的绣花鞋,就像是新娘子穿的那样。
不过鞋面上绣得不是鸳鸯,而是一只猫头鹰。
这太奇怪了。
按常理讲,没有一个老太太会喜欢穿这样的绣鞋,会穿这样精致绣鞋的老太太,也不至于要出来摆摊到深夜。
小叶没有声张,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一般,默默拾起了几颗栗子,同眼前人说道:“婆婆,这几颗栗子脏了,我买下来罢,也好补偿您的损失。”
“这几颗怎么好算价钱?”
那婆婆也好似什么异样都没有察觉,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算了,就送给你吃吧。这外面脏了里面没脏,来来,婆婆给你开。”
“不用了,谢谢您,但是我不喜欢吃栗子。”小叶极力推脱着,但那婆婆的手却径直戳到了她的面前。
“真的不必了,不吃了…”
小叶本就已对她起疑,眼下怎么还会轻易吃下这人强递过来的东西?
一连退了好几步,这“红鞋子”却似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不论如何变化脚步,她都始终能在自己的一丈之内。
事到如今,小叶几乎已经能一百二十个肯定,这位“红鞋子”绝不是什么普通婆婆,她的身法快得离谱,武功深不可测。虽不知道她是如何找上自己,目的是何,但这样的硬茬子,遇上了是祸不是福,还是速走为上。
心念微动,她已脚下生劲,猛地一点青砖,蹭地飞身跃上了房顶。
“红鞋子”紧随而来。
小叶第一次尽全力施展开轻功,风声在耳畔猎猎作响,眼前的景物在飞速地往后流淌而去,几个掠起纵跃,便已跨过了十数间宅院,总算是和那穷追不舍的人拉开了段距离。
不过逃跑非长久之计,她应当想个脱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