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寒暄完了又是一通介绍。
等进堂屋里落座时,冯宜家就知道了开车的小伙子名叫魏阳,省城人,跟张云聪是同事,只是一个是医院的医生,一个是后勤的采购兼司机。
老陶,陶承业,祖上就是做药材买卖的。
自打从牛棚回来,在这个没挂牌的院子里倒腾药材已经有小两年了。
张靖安曾经救过他,后面一些药材也经由人买卖,两人一直合作得挺好。
陶承业热情的安顿大家坐下,自己却没落座,不顾众人的阻拦,挪着肥胖的身子进进出出,给大家拿吃的东西。
后院井里湃得冰凉的西瓜,厨房里用各种药材卤得香气扑鼻的猪蹄、猪下水,还有卧室里锁着的各种糖果饼干,堆了满满一桌。
刚刚吃过饭不久,冯宜家看得直咽口水,却也有心无力,只随大流拿了片西瓜慢悠悠的啃。
等陶承业终于坐下了,张靖安才说起了正事:“云聪工作稳定了,接我们去省城住,以后来县里的机会就少了。
这趟过来,一是跟你告别,二是领冯丫头过来认认门。
这孩子父亲对我有恩,如今无依无靠的一个人生活,全靠自己挣饭吃。
好在人聪明,跟我学了些采药制药的本事。
以后准备吃这碗饭,我怕她啥都不懂,辛辛苦苦弄来的药材被人坑了,就领老陶你这来了。”
老陶打量了一遍长得弱不禁风的冯宜家,没想到这么个瘦弱的姑娘竟然敢进山刨食。
微微惊诧过后,笑道:“领我这来就对了。
整个县城,我敢说就我开的价格最高。
何况还是老张你介绍过来的人,以后放心的送药过来就是!”
得了准话,张靖安不再多说,把冯宜家的背篓和许秀萍挎着的包裹拿过来,道:“这些是冯丫头这次带来的药材,你看看过秤结账!
云聪请假回来接人,已经在村里耽误几天了。
得赶着回去上班。
趁着天还早,抓紧时间一会儿还能开车赶一段路!”
——“这么急?
我还想着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晚上好好吃顿饭呢!
你说你,赶时间也不早些过来,难得来一趟,跟你唠唠嗑的时间都没有。”
陶承业嘴里叨叨着,手上麻溜的开始干活。
张靖安帮着整理药材,笑着接话:“想唠嗑还不简单,你又不差钱,等我安顿下来了跟你联系,到时打电话写信都行。
再说省城离这也不太远,说不定啥时候你过去了,或者我又回来了,到时咱再好好唠。”
“也是!”
陶承业赞同点头,又感叹道:“还是你好命,如今算是熬出了头。
儿女又有出息,后面擎等着抱孙子享福了!”
——“你要想享这福也容易,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啊,我还是算了。
一个人过着挺好,看着那群儿孙在面前装模做样的,我闹心!”
·······
两个经历丰富的中年男人边干活,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其他人都沉默的看着听着。
连蒙带猜的也知道了老陶的一些事。
陶家祖辈是开药行的,因此前些年运动刚兴起时就遭了殃,陶承业被下放到了前面的榕树村,妻子直接踩上一脚后划清界限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儿子改了嫁。
此后十来年的动荡岁月里都没再联系过。
如今政策好了,陶承业平反回来捡起了老本行,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两儿子倒是带着家小频频上门要照看亲爹了。
可陶承业早寒透了心,宁愿自己一个人过,也不想跟儿孙大团圆。
沉沉的交谈声中,药材很快称完,算好了总账。
冯宜家拿到了第一笔卖药赚的钱,总共七十三块,其中第一天弄回去的就占了六十。
她早问了许秀萍如今各种药材的大概价格,比自己估算出来的还多了点。
估计是沾了张家人的光。
交易结束,张靖安就跟陶承业告辞,带着大家出了院子,再次爬上卡车。
城里道路平整,车开的速度不快,噪音也小了不少。
许秀萍拉着冯宜家细细交代:“待会我们先把你送去招待所安顿。
今天回不去村里,就在城里住一晚,门关好,钱收好,别怕。
城里到处是人,公安离得也近,有什么事大声喊、找公安都行。
“明天早上退房后问问路,去城外忠义村里找个叫刘胜利的。
他家有辆马车,专门搭人送货。
你张叔跟他熟,让他跑过几回孟家村。
你提你张叔的名字,他肯定送你回村。
一趟给两三块钱就行!”
说着话,许秀萍从身上掏了一小叠大团结出来递给冯宜家。
继续道:“我们赶时间不能送你回去,你难得来一趟县城,待会儿有空去街上看看,买些需要的东西正好让马车帮着载回去!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这些钱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以后好好过日子,采药干活都慢慢来,别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