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复,且哽咽着,抬头看他:“我不是软软......哪吒,我可以不做你的灵宠吗?”
她不是软软,她有自己的名字,不想再做被呼来喝去的随意就可以敷衍的宠物。
天庭修行三百年,究竟是佛祖大法赐予她赎罪的机会.....还是,无人原谅她,而为她降下的劫数?
眼前浮现的水雾朦胧,眼尾酸涩,恍惚叫她有点分不清又想不明白,为何要执着在这里。
她只知道自己无能又软弱,不知何时起,在天庭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小心翼翼,痴心妄想,又被囿困于此无法离开,生出不甘生出怨怼。
她一遍遍自问,一遍遍妥协,说到底,就是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要做你的灵宠了。”这一遍,她的声音笃定又决绝。
周遭似乎寂静如冰。
红衣少年紧紧盯着她,他那双宛如琥珀的眼眸阴沉下来,压抑至今的怒火似乎在一瞬间门找到了爆发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寒彻如冰,“昔年我从灵山救下你,你拜我为义兄,做我灵宠,皆是你自己在佛祖大法面前允诺的——”
喜恰眼眶微红,原本明媚的瞳孔此刻犹如蒙袭一层阴霾,赤色妖纹诡谲涌现,一寸寸淹没了光。
她怎么也不肯落下一滴泪,可她无从反驳。
是她亲口承诺要做他的灵宠,是她在佛祖面前默认拜他为兄,是她自愿来天庭修行,也是她贪恋不该有的感情,恋慕上不该恋慕的人。
咎由自取。
她的嘴唇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在一瞬间门浮现心头,来形容她如今现状的唯有这个词。
“你说不想便不想?”
哪吒仍在说,但他的声音在此刻于她而言就如一把悬在心上的刀,虎视眈眈着,想要寸寸没入她的骨肉。
“事早已成定局,你在天庭修行都将有三百年,难道我不曾对你好过,难道做我的灵宠就这样委屈了你?”
委屈吗?
喜恰神思恍惚,又似乎在一刻之间门恍悟。
哪吒于她有教导之恩,知恩则必报,她好似不该委屈。
可是清贵矜傲的三太子是天然高于她的上位者,他伫立高台之上,不过几字便能主掌她的命运,叫她哑口无言,无法逃脱。
她真的太委屈了,也太累了。
他永远在高处俯视她,是她哪怕仰头高望,也不可及的高处。
直至此刻,她已无比痛苦,再也听不进去他所急于辩驳解释的话,只是缓缓退后了一步,又缓缓摇着头。
这样的举动更是激怒了面前的少年,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又在最后一刻忍耐着熄灭。
然而少年启唇,语气仍含着显而易见的指斥:“软软,你从前不过是灵山一只尚未得缘的妖精......”
心里的怒火灭了,嘴上的话依旧是尚未褪去冲动的凉薄。
“若非我收留你,何来你今日在这天庭之上?”
他觉得,喜恰将他所赠弃之如敝屣,私自下凡且不说,又私自放跑玲珑宝塔中的妖精。让她听话从来不听,或许是表面听从,心下也不服。
他的眼底有一丝压抑不下的失望,而这句话,最终也成了真正扎进喜恰心间门的那把刀。
喜恰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垂着眼眸,再也没有抬起头过。
从前那个总仰着头明媚又娇俏的小白老鼠,在这一刻只是颤着声认错。
“对不起。”她说着,心头泛上细密的钝痛,“......小主人。”
可最终赢得这场争辩的红衣少年,心里也算不上多好受。
他看着她低眉顺从的样子,又将目光移至秋千上的玉镯,碧盈光润的色泽与春木交映,原本是柔和的颜色,此刻却分外扎眼。
生出的怒意浮起又压下,叫他一时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用不上他再说什么,门外宫娥忽而来报,说是玉帝陛下来召,要他即刻领兵下界除妖。
哪吒微微皱眉,近来四洲的确不大太平,佛门与天庭似乎正密谋着什么,他浅浅有了眉目,又怕是自己想错了。
他只得最后看了喜恰一眼,再顾不上其他,拂袖离去。, ,
“回水华苑吧。”
只要他不说话,喜恰便不会再开口,她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清瘦的背影遮蔽了金乌日晖透射的光芒,叫她整个人都犹如笼罩在阴霾里。
平静只是一时,可阴霾却越发扩散。
水华苑内,原本无波无澜的莲池却忽地激起一层波浪,哪吒率先察觉到不对,轻皱了眉头,快步踏入苑中。
这片莲池是他与喜恰一同养护的,正中的金莲花瓣微张,早已半开了许多年,却迟迟没有完全生长开。
近日来他还在琢磨此事,或许是他错算了,天灯台的灯油还是不及佛祖寺前的香花宝烛,或许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因为,他已经不想等了。
他的灵宠也不能一直是妖精,这样会让她遭受诸多闲言碎语,还会叫她如今日一样偏激妄为。
喜恰随他之后踏入,只是每一步却都迈得艰难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