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端着刚煮好的新茶、还有上午没吃完的茶点出来时, 杨不悔已先一步告辞离开。 他没有表露半分异样,收好一只瓷杯,像是什么也未发生一般落了座。 方才还含着莫名笑意、令人捉摸不透的青年转瞬就换了副脸色, 眉展唇舒,亲亲热热地给人斟茶,一边解释道“杨道友突然有些事,就先走了。” 傅偏楼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寻常的一件事。 像方才那样的一面, 他虽不会对谢征隐瞒, 却也不会主动提及。哪怕他清楚,对方什么都知道。 谢征瞥了他一眼, 没有戳破,低首呷茶,二人心照不宣地将之掠过。 茶水入口,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苦涩后又有绵长的回甘。 陈不追轻轻一抿, 暖流入喉, 只觉沁人心脾。 展目望去, 水榭别院挨着细细弯弯的沟渠,流水潺潺,叶影婆娑。坐在院中向北望去,能瞧见一片金黄丹桂,开得正盛, 遥遥飘来浓郁的甜香。 茶点正巧是桂花糕, 出自傅偏楼之手,不甜不腻,口齿生津。 在还傻的儿时, 陈不追曾尝过相似的味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像这样祥和的宁静,他也阔别许久未曾体会过了。 “养心宫真是处好地方,”他不禁感叹,“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傅偏楼闻言一怔,神色不由柔和下来“会有那天的。” 等一盏茶喝完,收拾了番后,几人终于谈回正事。 “不追,”谢征问,“你打算告诉我们的,是何事” 陈不追已心平气和许多,再开口,多了几分条理,从头娓娓道来 “谢大哥和偏楼哥也知道,我继承了明英前辈的道统。先前几个月里,我接触熟悉了番奇门八卦、问卜掐算,就在三日前,尝试着开坛做法” “开坛做法” 傅偏楼面色一变,他可没忘,当年明英就是因此遭到反噬,身受重伤。 陈不追瞧出他的忧虑,笑着宽慰“放心吧偏楼哥,我不会强求,否则坏了根基就不妙了。” 他顿了顿,接着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事实上,这个东西十分玄妙,有时能算出很要紧的大事,有时却连下一刻会否有人路过都算不出来,全凭感觉。我是前些天偶有所感,可以开坛一问,这才敢去的。” 傅偏楼“感觉神神道道的。”有点不太靠谱的感觉。 陈不追对上他看神棍的眼神,颇为无奈。 想来他在偏楼哥心中,形象快一点不剩了。 谢征“你问了什么” 陈不追又正色起来“我问天道,夺天盟盟主秦知邻是死是活人在何方” “” “秦知邻没有死。” 他深吸口气,艰涩地一字一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仪仙境,问剑谷。 万年不变的一袭红衣,张扬似火,青年怀中抱剑,闲闲倚在草庐边。 宣明聆于屋中收拾东西,学堂刚刚散学,一群雪白道袍的小萝卜丁笑嘻嘻地推搡而过,经他身旁,纷纷扬声打招呼道“蔚师兄” “蔚师兄好呀” “先生说你们又要下山是为了那个什么宗门大比” 蔚凤揉了把眼前乱蓬蓬的小脑袋瓜,哼了一声“嗯,知道的还不少。” “当然,可别小瞧人” 被他摸头的小少年鼓起脸颊,“谷里都传遍了,说蔚师兄你们在摸花会上得了机缘,修为大涨,很有望夺得魁首。” “那叫拈花会。” 蔚凤失笑,又见他满眼崇拜,眸子亮闪闪地问:“先生和师兄如今有多厉害能不能教我几招我也想变得和你们一样厉害” 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有个眉眼俏丽的稚嫩少女瞧不下去,轻轻推了他一把。 “先生跟师兄很忙的,大家都想他们教,哪里教得过来自己好好练去。” 少年嘀咕:“就是自己练不好才” 少女双眉一竖,他就怂了,连连告饶:“藏云姑奶奶,我错了,不该拿自己的事烦师兄。蔚师兄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指导小小的外门弟子呢” “你阴阳怪气什么” 藏云作势要拿木剑抽他,少年龇牙咧嘴地一矮身,很不服气地跑走了。 “他性情顽劣,回头我定好生教训他。蔚师兄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