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玩吧” 长长的眼睫上下蹁跹,清澈的漆黑眼眸里倒映着他容色寡淡的模样。 谢征对那个飘渺的白衣身影感到一阵陌生,不由愣怔出神。 “好不好”傅偏楼锲而不舍地问,一副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样子。 “好。” 少年于是笑起来,早有预谋地取过一枚玉冠,冲谢征扬了扬手“来,师兄,师弟替你束发,保证给你伺候好咯。” 他说给伺候好,还真不止一句空话。 谢征从头到尾被折腾一番,乌发戴冠,垂下两缕飘带,衣服也换成了凡人款式,长袖宽带,肩披狐裘,腰佩化业,不似平时的飘逸利落,瞧着十分庄重。 等下了山,傅偏楼领头带他去到临近的镇上,正赶上当地的庙会,热闹非凡。 说不是提前问过,谢征是不信的。余光瞥向傅偏楼,少年的脸陷在外氅毛边里,暖暖融融的,探头来回张望,满目高兴。 兴许是被周围呼喝的喜意感染,他心中忽而有些飘飘然。 “谢征,这边” 人群拥挤,傅偏楼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了句,拉住谢征的衣袖来到台下,仰头好奇地看傩戏。 鬼神面具青面獠牙,一步一跳,锣鼓齐响。 一曲唱完,还不算尽兴,沿着街边挨个地逛小摊,买来两副面具扣在额角。 谢征觉得傅偏楼实在有纨绔资质,花钱大手大脚,看上就买。 有的东西他不过多瞧上两眼,转瞬就捧到手边,叫他哭笑不得,只能收下。 也亏袖袋够大,装得了。 逛到举着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时,之前还在一掷千金的傅大公子忽然顿住,站定看向谢征。 “想要” “嗯” “不买么”谢征问。 傅偏楼侧过头,用面具对着他,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耳尖微红,支支吾吾地说“想、想你买给我。” 这是几个意思谢征不解,给他花钱不眨眼,给自己买个糖葫芦倒不愿 问剑谷不用银钱,他身上有些,便不计较那么多,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和小贩交流两句,拿了两串回来。 递过去,傅偏楼眼里光彩骤绽,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锦囊“这个” 谢征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尚在永安镇时,拿傅偏楼的香囊改的,上面还有他当时歪歪扭扭刺的字。 “你还留着啊。”傅偏楼眯了眯眼,有些怀念。 “嗯。”谢征忽然想到,过去家里的钱全在他手上,山上弟子月例又不给银角铜板,不禁问,“你何处来的银钱” 下山本就花了些时间,镇子不远,也不很近,他们到的不算早。此刻黄昏黯淡,渐入晚暝,天边卷起浮浪般的橘红。 他们站在墙角,问出话时,正巧有人于一旁点着了鞭炮,噼啪炸响。 周围本就嘈杂,傅偏楼没听清,疑惑地挑起眉。 “我说,”俯身过去,谢征勾起遮住他侧颊的傩面,贴在耳边又重复一遍,“哪里赚的银钱,敢这么花” 热气氤氲,傅偏楼往后瑟缩了下,脊背靠上墙角,才发现避无可避。糖葫芦的糖衣崩碎在齿间,甜得发腻,又酸到牙疼。 “善功堂发个牌子。”他含糊地咬着字,“仙山俗物不值多少,有的是富家子弟乐意换人情啊。” 语气倏尔兴奋起来“谢征,你回头” 谢征回过头,一束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在眼眸深处,万丈红尘纷纷落落。 “我听琼光说,问剑谷近处,就数此地年节最为盛大,还会放烟火。”傅偏楼问,“好看不好看” 谢征点了点头,说“不错。” “那,”傅偏楼笑着,呼出一口白气,“生日快乐” 人声鼎沸,他无法置身事外,便也坠入红尘之中,唇角浮现出浅浅笑容。 “嗯。” 夜市灯笼挂了一排又一排,亮如白昼。 没有下雪,晚间庙会依时而开。 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小袄,拖家带口,不时有幼子被路过傩人狰狞的面庞吓到哇哇大哭,亲人反而开怀,抱着他直哄“去了晦气”。 “有意思” 见傅偏楼又用假面骇了旁边的孩子一跳,谢征摇摇头,幼稚。 傅偏楼哼笑道“我这是送喜呢。” 他身上总是烟火味儿极重,贪玩贪嘴,看见什么都想试一试,连带着冷清的谢征也沾染了人气,不再与世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