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半点青焰都唤不出来了,随即便泫然欲泣。青华心痛如刀割,他将越鸟的手握在手中,语尽温柔地与她劝说道:“越儿,那如来老儿……是怕梼杌借着你的身躯惹祸闹事,等梼杌妖灵散尽,如来自然会将殿下的修为还给殿下的……你别急……会过去的……” 青华与越鸟两额相抵,鼻尖相触,他能感觉到越鸟为了强咽眼泪憋得身躯微颤——越鸟乍然之间千年修为尽失,不知心中是如何的担忧害怕?只可惜他能替她去死,却偏偏不能替她伤心。 望着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越鸟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的无相飞环,她的阿鼻尘圣戒,她的扶南阴阳剑,她那些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法宝武器呢?她是天生的神鸟,她生来不屈、历两劫,为三界降妖除魔。她降妖龙得宝剑,功勋卓著得如来亲赐无相飞环。可一夜之间她竟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就连她血脉中天生的青焰都熄灭了,那她是谁呢? “我的剑呢?我的戒指呢?” 越鸟第一次在青华面前歇斯底里,青华心痛更甚万剑锥心,只能嘴上安慰越鸟:“越儿……越儿……你别伤心……是……梼杌乃上古巨妖,其妖术古怪,如来也破不了。他怕梼杌得了你的法宝,以此滋事,于是便让金雕将殿下身上的法器一一收走,如今都由佛母收着……你要是想,我这就让元圣星去取,让它取来便是……” 青华心万分酸楚,如今越鸟沦为凡胎,叫他这个始作俑者情何以堪?佛母半个字也没说错,合该他受千刀万剐,合该他灰飞烟灭。 越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从前阿鼻尘圣眼所化的戒指就戴在她左手的食指上,一戴千年从未离身,可如今那指根却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白色痕迹。 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死了骆驼,越鸟将脸埋在自己的膝头,撕咬着身上的锦被嚎啕大哭——她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天生的青焰护身,这住了好久的东极殿突然变得好冷;没有了一身的法术,这凭着如来佛祖一句真言维系着的化身沉重如石;没有了千年的法术,身上那些原本不足为道的伤口,疼得她如坐针毡。 青华轻抚着越鸟颤抖不止的背脊,她蝉衣上渗出的团团鲜血红的如同钢针一般直插入了他的双眼,他心中愧疚难当,双眼簌簌流泪。 不怪越鸟伤心难耐,想她一生求道从无行差踏错,岂料一朝重拾旧缘,竟叫她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 “越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至此……你别怕……两百年后,我以这孽身,还你一世情债……到时候……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的,会好的,只要越鸟能活下来,她有佛母和金雕呵护,有西王母夫妇助力,她一定会好的。到时候她要入雷音寺便入雷音寺,要入明王宫便入明王宫,到时候……即便他不在了,越鸟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青华此言如同一个炸雷,越鸟的一切伤心和自怨自艾都在青华口中那个可怕的结局面前烟消云散了。事已至此,她绝对不能再连累青华,可怕只怕青华这至情至性之辈,起了此心就不肯放弃,她已无回天之力,可往后余生她还得为青华打算。 “连我佛如来都治不了梼杌,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孽畜就要鸠占鹊巢,将我连身带灵全部占了,这……这如何是好?” 越鸟抽噎着岔开话题,这一招果然有效,片刻前还满脸舍生忘死的青华重新露出了温柔,青华为她拂去眼泪,捧着她的脸说道—— “彼时殿下神志昏迷,只怕是不记得了。如来老儿收去殿下的一身修为,当着灵山诸佛的面许下了宏愿——他说,事到如今,梼杌只剩下一股怨气,而殿下广有佛性,加以时日,必定能度化梼杌,到时候殿下就可成就金身。” 越鸟心里存了几分犹疑,她知道青华乃痴情之辈,眼下雷音寺已经功亏一篑,她便是更不敢信青华的话了,她泪眼朦胧地问青华道:“佛祖真的如此说?” 越鸟突遭横祸,心里修道之心已有所动摇,眼下她和梼杌一身两灵,想解三界苦难,一念皆在她,可她不敢在青华面前露出马脚,只能声东击西。 青华落入圈套还丝毫不觉,连忙手舞足蹈地对着越鸟解释,生怕她不信—— “当真如此!诸佛皆可作证!如来言之凿凿,哪里还能抵赖?他既然当众为殿下许下金身,自然是所言非虚!” “既然如此……你我夫妻,还得图两存之道,只不过……帝君觉得,我能度化梼杌吗?” “越儿此心,我看得清楚,我相信越儿一定能大功告成,立地成佛。越儿就是不信我,也总得信如来吧?他既然肯当众发话,自然是已经胸有成竹!”青华郑重其事地对着越鸟说,若一切皆如来所言就太好了,越鸟只要能度化梼杌就可立地成佛,到时候什么天灾都不能再拆散他夫妻二人了。 越鸟扯出了一个勉强的苦笑——佛祖信她,青华信她,可她却不敢再相信自己了。梼杌的妖术就连如来佛祖都不能破,而她如今莫说是度化梼杌,便连梼杌在哪都不知道。她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谈救苦天下,普渡众生? 东极殿里,一对苦命鸳鸯相拥而泣,苍天一言不发,连眼都没有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