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精心,又有理智。
这些都反应在纪冠城的“杰作”中。
不久之前,栾彰在诺伯里那里发现了一个由于更新造成的小漏洞。这事情不值一提,很快就被诺伯里自行修复,然而在层层神经元之下,他发现了一片空白区域。
这就好像在自己的数百公顷的王国里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未命名领地,肉眼不可见的细节让大多数人会觉得很正常。AI自我进化的过程中本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修复迭代,然而栾彰本能地觉得诡异。
诺伯里适时地问栾彰是否知道阿基拉的动向,即便纪冠城没有怎么提过,栾彰自然是关注的。阿基拉的活跃度比之前要低上了许多,栾彰简单提及,诺伯里却说,他感觉不到阿基拉的存在了。
栾彰立刻警觉,他调去了公司所有员工的个人AI动态,每一个都清楚的记录着最近更新时间和执行命令,唯独阿基拉的最后更新时间停留在过年之前。
这不符合纪冠城一贯喜欢往前冲的作风,栾彰怀疑这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看着那近乎睡眠一样的神经网络图谱,再对比纪冠城本人平静无波的大脑活动,栾彰的心忽然像是被人推到了深渊之前,他感到了对于“未知”前所未有的茫然与质疑,思考许久后,他决定动用自己的最高权限去调用阿基拉的加密数据。
这会从根本上违背他对于个人隐私保护的原则,可是潜意识中的担忧让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随着过长的解密时间的展示,栾彰更加确定纪冠城搞出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因为加密逻辑是纪冠城自己写的,根本没有遵守EVO统一的技术标准,这意味着哪怕纪冠城说出来秘钥,但由于标准不一致,别人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真正解开。
阿基拉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值得纪冠城如此大费周章?
栾彰又是兴奋又是气愤地攻克纪冠城布下的天罗地网。解题思路对他来说不算难事,麻烦的是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找到吻合的开门钥匙,为此他不惜将刚拿到手的算力全部投了上去。
然后,阿基拉的大门被栾彰暴力破开。
“你悄悄地通过芯片把自己的大脑和阿基拉做了共链,用自己去训练AI,这样的进化速度不是任何硬件算力可以比拟的。你没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你也意识到我早晚会发现,所以你干脆在观云里开了个‘后门’,用它去融合观云的数据,利用观云自己庞大复杂的程序去做障眼法。”栾彰面带笑容地看着握紧拳头的纪冠城,慢悠悠地说,“怪不得诺伯里说感觉不到阿基拉的存在了,一个从根本上都已经不再是AI的幽灵怎么可能被定位到?你自己也是一个自我控制的高手,你可以让自己的状态近乎平稳从而不被观云认为在你脑子里的那颗芯片需要被特别关注,甚至将我的注意力也降到了最低。你太聪明了,而且你几乎就要做到了……但你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对不对?”
说到这里,栾彰不禁在纪冠城的脸颊上吻了吻,侧在他耳边柔情问道:“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分享你的成果?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难道你想用它来影响观云吗?”
“没有,我只是做自己的研究。”纪冠城强压情绪,“没有定论,所以没必要一定要告诉你。”
栾彰说:“我可以帮你呀。”
纪冠城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不被理解的悲哀。
栾彰冷冷一笑,松开了纪冠城,朗声说道:“诺伯里,帮我执行清除命令。”
“你要做什么?”纪冠城扑了上来,而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出现了诺伯里确认栾彰口令后的十秒倒计时语音。纪冠城瞬间意识到了栾彰的意图,惊慌大叫让诺伯里停下来,可是诺伯里根本不听他的话,他只能去求栾彰。
“别这样栾彰,他……他只是产生了区别于人为设计的神经网络结构,但是还没有完全成型,不一定就产生独立的情感意识,不一定能成功!我只是在做训练,我没有破坏任何观云的数据,我也绝对不会泄密,你不要毁了他……”刚刚谈分手时纪冠城还能尽量保持的镇定情绪,现在真正的危难逼近,他瞬间崩塌,近乎失态地哀求栾彰不要毁了他全部的事业心血,“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九、八、七……
“我可以立刻从你的生活里退出,我不会纠缠你,我求你不要这么做!”
四、三、二……
“别这么对我……”
“一。”诺伯里冷冰冰地说,“启动清除程序。”
“不——!”纪冠城大叫。
屏幕上出现了工作进程,那长长的进度条跑得飞快。无论纪冠城进行怎样的操作都无法停止生命的消逝,而他激烈的情绪反应也随着进度条的触底而逐渐平静下去。好像随着阿基拉离去的还有他自己的生命力,唯有一行清泪能证明他的肉身还活着。
栾彰看着枯萎下去的纪冠城,心跟着变冷变硬。纪冠城口口声声说爱他,可到头来从没有为自己掉过一滴眼泪,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畸形的生命,纪冠城竟然放弃了所有的理智和体面来求自己。
哪里有那么爱?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