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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庭院,这好像是在很遥远的从前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还带着那封信,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前来赴约的。
深夜冷清的月光洒向这个世界,任何声音都消失了,连风声都没有。四周感受不到温度,一片漆黑,唯有手中的烛台还摇曳着火热。
他感到自己的手心满是汗水,即便是在三军阵前充当统帅之时,他也没有过这般窘态: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拿起烛台借其微光细看清楚。
“嗯,没错!”他兴奋得难以自抑:“是这个时候!也是这个地方……”
焰光在黑暗中创造出一片独立的区域,仿佛一旦踏出焰光范围,他所熟识的世界就会在顷刻间崩塌,最后陷入混沌。
此时。
在混沌之中,一個清晰且具体的存在向这片区域走来。
鲜红的长裙,金丝的绣花,神秘的铃铛声、朦胧的月光……
在一片斑斓的衬托下,慕容嫣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宇文公子,你还是来了?”
女人的脸上涂满铅粉,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唇色与长裙互相对应。
像烈焰一般的鲜红。
她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进入到黑夜的混沌之中。
“别走!”宇文轩拿起烛台追了上去。
红色的影子在幽月之下穿梭,她逃到了树林里,不时发出冷冽的笑声,轻盈的步伐让宇文轩望尘莫及,宛若于树林间自在飞舞。
“别……别走。”宇文轩跑到实在追不动了,倚着树干休息片刻。
“喂!”红影从另一边绕到宇文轩面前:“你可算追上来啦。”
宇文轩道:“哪有,明明是慕容姑娘你故意停下来等我……话说,我们这是到哪里去了?”
“不告诉你。”红影牵起宇文轩的手,将他带到更深处。
远离城镇和万家灯火。
宇文轩自知不妥,突然停下脚步,质问道:“慕容姑娘,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这一直走也不是办法,总要说明白要去什么地方吧?”
“慕容嫣”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样,忽然扑到宇文轩的怀里,偷笑一声,说:“我们当然是要去私奔啊!”
“私、私奔?!”宇文轩大惊失色,忙推开对方,慌乱之中,烛台也撞到树上摔坏了:“你,伱怎么能说这种话!”
“那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红影借着阴暗的便利,悄悄摸到了宇文轩身上,旋即用一种莫名的方法封锁住了对方的行动:“我早就厌恶跟在那白凤身边,不仅要日日风餐露宿,而且永远都在逃亡,这种日子真是暗无天日,我早就受够了!”
宇文轩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是介乎于花瓣与药物之间的芬芳,然后就觉得满头大汗,只想脱光衣服。
“我想和你逃到无人认识的海边,那里有码头、渔村、海滩、航船,每天夕阳西下,我就在码头上等你航船回来,我们会有一个与世无争的后半生。”
“宇文公子,你要是愿意,就亲我一下。”
“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宇文轩感到自己的忍耐已近乎极限,但他还是双手掩面,虚弱地回了一句:“慕容姑娘,你难道忘记自己的孩子了吗?”
红影诧异道:“孩子?我会想办法把她带过来的,宇文公子无须忧虑。”
宇文轩冷笑一声,续道:“不,你不会,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慕容嫣有个孩子,此事唯有五年前的太平道北斗七子才知晓,就算是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当然无从得知。”
讲罢,他虚脱似的靠着树坐在地上:“不管你到底是谁,你现在已经暴露了,对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什么都不会为你做。”
红影马上变脸,说道:“原来她还有孩子……这个老女人,原来你的皮囊如此不中用,竟连一个曾向自己求亲的男人都无法诱惑。”
宇文轩闭上了双眼,彻底放弃抵抗。
“说吧,有什么遗言吗?”红影从怀中掏出匕首,准备了结宇文轩的性命。
宇文轩道:“是我没有抵抗住诱惑,这一切都只怪我自己。”
“你最后还是识破我了,不过,说到底就只是个男人而已。”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刃口,说:“男人看见美丽的皮囊不一定会迷失自己,但若是自己最熟悉、最仰慕的那张脸,那可就难说了。所谓男人,不就是这样的东西?”
她挥动匕首在宇文轩的脸上比划了几下,然后抵住喉咙:“再见,我的宇文公子。”说这句话时她用的不再是慕容嫣的声音,那应该是她自己的声音。
——非常年轻。
夜幕之中,有几枚飞蝗石循声而至,精确地打在红影挥动匕首的手腕上,击中穴位,一时不能发力。
“是谁!”红影敏捷地逃窜到树林中,然而另一个青色的身影立刻紧随而至,并且后者的身法甚至远高于红影。
“当然是小爷我!”只见苏青拦在路上,轻松惬意地问道:“这不是慕容姑娘吗?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活像是青楼里卖艺的姑娘。”
“在本尊面前说这番话,苏公子还真是不得体呢!”是慕容嫣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