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那时候,她还没跟着人出去打工,家里的条件实在是不好,钟诚富总是穿不合身的旧衣服,铅笔头用到剩下短短一截,堪堪够两个指头捏着,都不舍得丢。
倒也不是真就穷困到了这地步,只是,想着丈夫长期的医药费、想着儿子以后上学念书、娶妻生子,都是大开销,他们就忍不住节省。
钟诚富跟着他们过这种日子,从没闹过脾气,没耍过性子,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吵着闹着要这要那。
史娟还记得儿子第一次跟自己瘪嘴,委委屈屈地求自己,是她决定出去打工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开始窜高的儿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少年人的下巴上多了一些青色,公鸭嗓子说起话来硬邦邦的,说的话也简单,就一句“妈,你别走”,再多的也没了。
那声音,短暂的让史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外打工了一年,过年的时候风尘仆仆回家,就看到了儿子通红的眼睛。她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家里亲戚跟他乱说话,他以为她要抛弃他们父子,远走高飞了。史娟每每想到这事情,就忍不住心疼。
史娟睁开眼,转头看向钟诚富。
她看到的不是记忆中的少年。
钟诚富现在都有些中年发福的倾向了,史娟却还是心疼起来。
“我不是瞒着你们……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史娟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情啊……可是……可是他们,全都死了……真的都死了……”
钟诚富心头一跳。
史娟打开了话匣子,便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这是她在乌经纬指示下练习过多遍的内容,说起来自然流畅无比。
但在钟诚富听来,自己的母亲仿佛是魔怔了,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了,嘴巴里讲出来的话都没经过大脑,根本不像是她本人在说话。
史娟的神情在月光的照耀下恍恍惚惚,如同经过特殊的滤镜处理,完全不似真人。
钟诚富越听越是害怕,却不是怕史娟说的神神鬼鬼的内容,而是警察之前提醒他的、不要让史娟一失足就钻入了邪教。史娟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像是那些入了迷的人。
钟诚富害怕着,又不敢直接打断史娟。
史娟的叙述也逐渐从那种梦游状态转变为正常。
她说到了乌经纬请来的大师陆续失踪,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
“……那年轻人今天还来过。”史娟的叙述第一次出现了时间上的跳跃,像是随兴所至,想到便说了,“他问我要了马小姐家的地址……他说没事的,说我没事了。可我……可那些人都死了……”
史娟的眼眶中突然涌出泪水。
因为黎云安抚而平静的内心,在此刻又起波澜。
作为幸存者,她在惶恐和庆幸之后,生出了新的情绪。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同情。
马嘉怡并非什么坏人,乌经纬大概也没做什么恶事,一面之缘的俞丽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很有教养的人,还有那些大师,看着也都是体面人……他们全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史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处境。
乌经纬的女婿、儿媳家找她,大概正如钟诚富所说,是不怀好意,可史娟这一瞬间反倒是对他们生出了一些同理心,好像能理解他们对自己的厌恶。
她心底深处压着一股愧疚。她是眼睁睁看着马嘉怡一点点死亡的。尽管在那些天里,她并不知道马嘉怡最后会死。
钟诚富刷地坐了起来,有些忙乱地找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巾,给史娟擦了脸。
“妈,你想得太多了。你这是被他们带歪了。”钟诚富深思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跟你说,之前去警察局,警察不是把我带到后面办公室吗?他其实跟我讲了一些事情。”
史娟擦着眼泪,被钟诚富拉了起来。
“他跟我讲了,那个乌经纬不是什么好人。他看起来是做正经生意的,背地里其实在搞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不也说,他请了那些什么大师吗?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大师啊?”
史娟不信,“我亲眼看到了,那些东西缠上了马小姐……”
“你是被他们算计了。你看过以前的禁毒宣传片吧?那些吸了毒的人,脑子都不清楚。还有啊,那些邪教,几千年前就会玩骗人的手段了,什么手伸进油锅啊、黄表纸变红色假装血啊,这都是化学手段。现在更高级了,弄点毒品,再弄点高科技的光影效果。”钟诚富信誓旦旦地说道,“警察就在调查他们呢。这事情查了那么久,就是在调查这个。你自己说的,那个马小姐也怀疑过乌经纬的老婆,对不对?她能不知道自己是真撞鬼了,还是被人算计了?她突然间恶化,也是被送到医院之后吧?那医院,都是乌经纬和他老婆的人啊。”
史娟依旧是不信。
钟诚富急道:“你别不信!我网上给你找个片子,你等等。我跟你说,这种作案手段就跟诈骗犯罪一样的,警察经常宣传,你们就是看不进去,当耳边风,等到自己碰到了,就吓傻了。你们还觉得闹鬼啊、有鬼啊。世界上真有鬼,那还要法律做什么?那普通人能有什么活路?人能斗得过鬼?它们想怎么杀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