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似的杵在一群小人儿中间。他坐在小飞船里在天上转圈儿,回忆那时与北北在一起的快活日子。
让时光在心里沉淀,再咬一咬手上的戒指,让自己更坚定。
人生不过百载,城市流年变换,其实活得很孤独,难得求一知己。有孟小北在身边时,是成双成对;没有孟小北,他就是一个人过。
夏末有一天,孟小北又没吃饭,歪在床上画画,听窗外鸽子扑棱乱叫。
隔壁家是养鸽子的。他听着听着,发觉有那么一只巨型的大鸽子,叫得实在太难听、太不合群,而且在墙根处不停徘徊蠢动,还不断拿爪子挠墙缝。
孟小北趴窗上一看,眼里迸出亮光,用口型喊:喂,亮亮!!!!
祁亮叼着半截烟,做贼一样,躲在树丛后,拼命给他打手势……
他们家住二层,孟小北那天是把床单、毛巾被、蚊帐、手头所有能用的东西,系一起连成一道长绳,从窗户顺下去。他趁着家里人没盯住他,将纱窗卸掉,跳窗户了。
这回跳楼,楼下可没有少棠张开怀抱接他。孟小北爬到一半时,被惊飞的鸽子用翅膀撩了脸。慌乱中,蚊帐被他扯断,他几乎是从一半的高度摔下去……他小腿戳在树丛里,骨头像针扎似的,半天没爬起来。当时就仗着年轻,豁出去不要命,心里就想的是,如果被家里拆散,不能跟少棠在一起,就一头磕地上碰死算的。
孟小北一身灰土,圆领衫领口扯开,露出尖锐醒目的锁骨,五官深刻,明显瘦了。
脚崴了,走路一瘸一拐,却透着雄赳赳的昂扬的气势。
祁亮揉着孟小北胸口:“我靠我靠,见识了,真他妈是为爱疯狂的节奏!”
孟小北甩开膀子,走在大街上,畅快地呼吸这座城市的空气。鞋都没有,他在路边摊现买一双球鞋穿上,方便跑路。他把祁亮身上的钱全部要走,揣自己兜里。
祁亮给孟小北看少棠在他呼机上的留言。少棠说:【别冲动别乱来,别折腾绝食什么的,我慢慢求你家里人,求到他们同意。】
孟小北一看,哼道:“少棠没见面都这么了解我。”
祁亮说:“你真绝食啊?你不会想不开吧!”
孟小北潇洒地晃动留长及肩的头发,上三路下三路都浑不吝的老样子:“不会,我不是那种人,我就不会想不开要死要活。我只在我们家饭点儿的时候绝食,然后我偷拿饼干馒头和油炒面吃了!”
“我有少棠呢!我们俩这么恩爱,想不开我也不能撇下他。”
孟小北笑着说的,下巴上胡子拉碴,像落魄街头的搬砖民工,双眼闪烁一片明亮灼然的光芒,眉头倔强。
……
第八十八章 家史
孟小北终于和少棠见上一面。俩人见面,也没有那种千里重逢鹊桥相会忍辱负重抱头痛哭的悲壮感觉。见面互相一瞅,对方那副憔悴邋遢胡子拉碴的傻样儿,都乐了,又挺欣慰——都还没变心。
孟小北摸少棠的下巴,左右端详,“我以前都没看出来,你胡子原来这样的,你再留一留就有连眉胡的感觉了,更有硬汉气质,干脆别刮,都留起来,我喜欢这个造型,”
少棠挺在意地问,“这样显老吧?”
孟小北也没看出显老,少棠留个刺儿头、有胡子的模样,就像个为爱痴狂颠倒的毛头小伙子,盯他的眼神都愣愣的!
孟小北笑嘻嘻地调戏某人:“我就喜欢毛多的男人……嗯……就你身上那样儿。”
“脸上再留一留,就成毛最多的地方了!”
孟小北笑得很坏很浪,眼睛弯成小月牙。
少棠“噗”一声乐了,露出一口白牙。分开快两个月,第一回 笑出来。
“毛最多的地方”,这条黄段子已经成为两人平时信手拈来互相调戏的典故,当初竹马时代也曾经“两小无猜”,多么纯情美好的回忆。
祁亮两手插兜,闷头走路:“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走啦。”
孟小北:“闪瞎了?”
祁亮骄傲地一翻眼皮,低声道:“我喜欢毛少的,不长毛的男人。”
孟小北意有所指:“嗳,谁毛少啊?”
这问题指向就比较下流了,祁亮耳朵一红,拒绝回答,“走了走了”,掉头跑掉。
少棠后来还是把胡子都刮掉,一见生龙活虎的大宝贝儿,立刻重新恢复起拾掇自己的心情,要帅起来。
右眉骨上留了一道疤,与孟小北脑门上的疤互相呼应。
两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当年少棠抬着那副担架看着肉团似的小北滑到地上,一生头带疤痕;今天是孟小北看着少棠跪到他爷爷奶奶面前求长辈开恩,血溅三尺。
少棠没带孟小北回家,而是去宾馆开个房间,刮胡子洗澡换衣服,让孟小北彻底洗掉三月抗战在身上留下的风雨沧桑,洗出原先模样。洗完在镜子里一照,整个儿就是两副模样、两个人似的,让人心疼坏了。
孟小北光着身子,赤条条从卫生间走出来。少棠坐在床边,孟小北分开腿面对面坐到少棠大腿上,抱着,然后整个人蜷起来,蜷得紧紧的,像严酷的冬天盘起身子取暖的一头小动物,脸埋到少棠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