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夏太医带来了。” 老太监久而复返,身后跟着缓步慢行的夏太医。 这夏太医的肩膀一侧高,一侧低,应是在衣服的七扭八歪。 江素听着衣袖摩擦间的声音比寻常人的大,心中暗暗猜测,“伤得不轻,但是还能走。这锁骨若是失了其一,走路便会不稳,他能走过来,想必也是花了些功夫。” 老太监在一旁领路领的缓慢,他今日去太医局寻夏太医,见这位往日里步履沉着稳重的青年太医,正躺在太医局的一处旮旯药架子下,头枕着不知是什么干草堆。 他的周身都是血腥味,外袍未着,裸露着大半的胸襟。白布裹在肩膀上,渗着红色的血迹。 而这位夏太医,面色苍白,唇色惨淡,一副闭目之态,隐隐有欲驾鹤西去,与世长辞的先兆。 夏太医原本身材并不是十分消瘦,作为宫中各宫娘娘和京中官宦之家常请去的客人,奔走于城内,他的身形甚至有些健壮。 仅仅一日,他缩在太医局的阴暗角落,竟如同城门口的老叟乞儿,浑身皮肤晦暗,两腮凹陷。 老太监见过不知多少次血流成河的画面,也见过人头落地,或是旧人奄奄一息。 唯独这次…… 这夏太医可是宫中一向与世无争,受人追捧尊敬的人啊…… 就因为……皇上的喜怒无常……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一个太监,纵然有多年适逢君主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个虎口的羊肉…… 江素满意的嗅着空气中突然浓郁的血腥味,她已经能想象到这人如今落魄的样子。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老太监心思内藏,低着头,缓缓退出门外。 “嘶啦——”殿门闭合。 夏太医扑腾一声跪在殿前,整个人如同濒死的病人无精打采,身体侧偏斜,若是没有健全的那只手支撑着地,他恐怕连跪也跪不稳。 “夏太医——”皇帝故意拉长了音调,言语中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今日感觉如何啊,是不是许久没有受过这种指甲盖大小的伤了?诶呀……哈哈哈哈哈,我都快忘了,以前你是修士,指甲大小伤,吃点丹药,几个时辰也就长好了,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要命呢?” 江素心中愉悦,情不自禁的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晃悠着脚。 夏太医原本低垂着头,闻言逐渐抬起下巴,仰头而望高台之上。 身着华贵的绣龙明黄衣袍的人,正懒懒散散的靠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 夏太医此刻的眼神中除了疲惫,就是漠然。他对于自己的遭遇似乎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分毫对江素的怨恨。 二人同为修士,彼一时见面应互道家门,笑着称彼此一句道友,而今一人跪拜,一人高坐于明台。 “无妨。劳圣上挂心了。” 夏太医的声音极细,好似空中正在扑闪着翅膀的蚊虫。 “夏太医?我偶然间认识了一个人,我总觉得你和他有些相像,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这人?” 江素的手指间把玩着印,时不时用指腹摩挲几下印上雕刻的字。 “什么人,皇上不如说来,微臣并不确定……一定会认识。” 他的回复有礼,并不仗着自己原本修士的身份同江素攀关系。似乎先前那些腾云驾雾傲游天地,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的日子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江素轻哼了一声,心里暗骂了一句:“装蒜。” 她原本和这人是无冤无仇,同为修士,自然没理由将这人在秘境之中逼死。生气也不过是因为这人作为一个太医,却几乎不通医理,是个唬人坏命的二把刀。 不过她心头总有种奇特的感觉,萦绕了许久,过了足足一日她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熟悉感,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今日,她偶有所悟。 “我认识一个着黑衣的剑修,他有一把通体雪白的佩剑,喜欢在村落的火焰之中出现……” “他还喜欢跟踪别人……昼夜不分,通宵达旦。” “他叫做王伽,不知道是否是夏太医的熟人。” 江素嘴角微微上翘,如同一个吃到了蜜的狐狸,狡黠之意,不帮分毫。 “不是,微臣并不相识。”夏太医故意加深,似乎是在深思熟虑后才缓缓摇头。 “哦?那真是可惜了。朕以为,你二人的说话和行事作风有些相似,会是个知己或是血脉亲友呢?” 江素意犹未尽道。 “既然你不认识,不如发个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