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挂起一弯月牙,渐渐安抚了白日的燥热,夜空裹着漫天的星辉,给整座王城披上了一层凉衾。夜凉了,却无法阻止躁动的人心。
原本以为会看一场热闹的各方势力和百姓们,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正如安玉所言,萧清瑶确实没出现,而东夷七公主萨穆尔也不是专门来驿馆挑衅的。
下了马车,她被人簇拥着走进驿馆,环视一圈,就被驿馆的侍者引至东夷使团居住的院落。
驿馆的占地面积很大,要通过一条很长的走廊才能抵达目的地。而好巧不巧的是,她一路行来,正好在走廊拐弯处,看到一座院落,门前站着一排全副武装身着大昭军服的兵士,几乎将整个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落的大门敞开,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居住。但萨穆尔知道,东夷的仇敌就在里面。
带路的侍者见她驻足观望,便笑着解释道:“大昭的公主殿下舟车劳顿,沐浴更衣后便休息了。”
萨穆尔嘴角弯了弯,带出一声讥笑,眼中充盈着无限恨意和更多复杂的情绪,“不是能征善战,冲锋杀敌无人可挡吗?”说罢,不再停留,直接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她似乎只记得萧清瑶手上沾染了她兄弟姐妹和东夷将士们的血,却忘记了是东夷对大昭侵犯在先,惨死在东夷屠刀之下的大昭亡魂尸骨未能安息。
而此刻的萨穆尔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仇敌不在院落中,而是踩着她头上的廊顶,悄无声息地翻入各国使团的院落转悠了一圈,听完墙角后,才回到大昭使团所在院落。
院落回廊,一处隐秘的角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着大昭中郎将和校尉武将官服的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只听那身着校尉官服的人,声音带着明显的犹疑,不确定道:“她好歹是皇族,是咱大昭的公主,真要这么做吗?”
中郎将倒是比他坚定许多,只是言语中暗含了几分鄙夷,“皇族?公主?呵呵,你别忘了,伺机给她下药把她送到阐禹的床上是皇族,是她亲爹下的指令。”
校尉还是觉得不妥,刚想开口再纠结几句,却被中郎将直接打断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想那么多,咱们本来干的就是苦差事,送嫁到敌国也就罢了,还得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儿的龌龊事。谁叫咱俩没后台,好差事总也轮不到咱们,竟给那些王八羔子擦屁股了。”
校尉深深叹了一口,认同道:“巡视防线,加固工事,有闲有钱……听说上一次批下来的军费有大半都进了赵大人的口袋还有他身边的那些……”
两人一边说一边沿着回廊慢悠悠地走远了。
萧清瑶缩在回廊顶部最粗的横梁之上,待再也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她才从梁上飞身跃下。
“啧,真是走到哪都逃不开这种烂梗,除了下药能不能想点别的新招儿?”搞得像她若是真的失身了就必定会死心塌地委身一样。
或者是盼着她一时想不开会自戕?别说她活了两辈子,哪怕再活三四五辈,她都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萧清瑶顺着庭院的回廊一路走到正房,这是大昭公主的居所,里里外外却不见一个人影,待她悄无声息的潜入房中时,层层叠叠的幔帐后,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影,背脊挺直,犹如出鞘的宝剑。
看到这副光景,萧清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
一道暗光从层叠的幔帐缝隙划出,直逼萧清瑶的面门。她后仰弯身躲过,怕暗器在屋中留下更多痕迹,不得不后空翻转几下,用双脚接住暗器,顺势翻转后落地。
暗器发出的瞬间,燕十四已经反应过来,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飞身扑向萧清瑶,却为时已晚。
“姑娘!”
待到萧清瑶顺利接下暗器,十四轻盈的身体也随之而来,一头扎进萧清瑶的怀中。
“好家伙,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啊~”怕燕十四受伤,萧清瑶刚刚站稳还要顺势卸力接住她的身体。
两人第一反应,都想保护对方,反而出了问题,谁也没站稳的情况下,‘咚’的一声双双倒地,就地滚了两圈。
萧清瑶扯到了大腿内侧,‘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古人诚不欺我,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
好在,此次‘送嫁’的队伍都是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只管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就好,并不会深究他们的公主殿下为什么吃喝拉撒睡都要幕篱不离身。
等到萧清瑶再要热水沐浴更衣时,跟着的将士也没觉得奇怪。
这种小事,驿馆的侍者亦无可置喙,按照吩咐很快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各色首饰和胭脂香粉。
“殿下,陛下为各国使臣准备了接风宴。”侍者离开前,恭敬的开口提醒道。
“知道了。退下吧。”
待到再也听不到侍者的脚步声,萧清瑶低头,继续给自己的大腿上药。
燕十四一边用干净的帕子帮萧清瑶绞干头发,一边将最近几日,使团队伍里发现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