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那口子,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了,哪像您李大爷啊,你们李家人一个个身体都好得很哩……”张家媳妇掩嘴笑着,似是话里有话。
成婚了的中年妇人,言语间总是百无禁忌。
一般中年男人都难招架。
李雄彪只与之说了两句,也败下阵来,挠了挠头,道:“究竟有甚么事情?”
几人身后,台阶上坐着的老者们目光平平澹澹地看过来,叫那张家媳妇心里直打憷,也不敢再调笑李雄彪甚么,便收敛了笑意,摆正神色,看向了李黑虎身旁的苏午,小声说道:“猪子长得俊嘞,和你娘亲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你家来了几个洋道士,说是有些事情寻你。
他们想和你见一面——那些洋人这会子和官府关系都好,势力大得很哩,不敢轻易得罪了——他们还说,你要是不回去,他们就过来家谱堂这边来找你了。
洋人都骚气,你奶奶想着不能叫他们熏着了家谱堂里的祖宗们,便让我叫你回家去一趟。”
这个张家媳妇,就是昨两日跑到苏午家里来,与奶奶聊天、一起做针线活的那个,她回去以后,奶奶亦与苏午说过,她是带着‘相人’的目的来的。
苏午听得张家媳妇所言,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旁边的李黑虎倒有些紧张,他亦知道些内情,担忧那些洋道士会对奶奶作出甚么不利的事情。
“不必担心。
我留了手段的。”苏午拍了拍李黑虎的肩膀,转而看向张家媳妇,回应道:“那我回去一趟,张婶子,多谢你。”
“哎幼,谢甚么幼。
猪子说话客气哩,懂礼貌,就像个读书人一样!”张家媳妇满脸笑容,又赞了苏午一句。
苏午与几个爷爷道了别,便和李黑虎一同离开家谱堂,回返家中。
张家媳妇跟在俩人身后,一路上不住地打量苏午,越看越觉得满意,心里思量着旁人请托她的事情,或许可以正式提上日程,安排个时间,叫两个年轻人‘恰巧’照个面。
苏午回到家的时候,自家门楼外面已经聚集起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见着苏午回来了,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苏午让开路。苏午带着李黑虎、张家媳妇迈步走进自家门楼里,迎面就看到过道里站着两个胸前带着十字架、身材壮实的男人,这两人都是汉家子,却信了大秦教。
两个大秦教信士挑衅似地扫了苏午与李黑虎两眼。
李黑虎也昂起头,瞪着两个人,直将两人瞪得挪开了目光,他才轻哼一声,转回头,跟着苏午进了院子。
大秦教的三个洋道士们就站在迎门墙后头,与奶奶温声说着话。
他们转头看到苏午走进门楼,面上笑意不变,眼神亦无变化——但他们的面容,却在此时变得诡异了起来,给苏午一种这几个洋道士并非真人、并非活人的诡异感觉!
为首棕黑发色的洋道士带着笑意,向苏午微微躬身,算是见礼。其动作一板一眼,甚为标准——更加重了苏午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
苏午点了点头,与坐在旁边的奶奶打过招呼,旋而吩咐李黑虎道:“你照看着奶奶。”
“好。”李黑虎点头答应。
“我们进屋里谈吧。”苏午抬头向几个洋道士说道。
“都听主人家的安排。”
棕黑头发的洋道士嘴角带笑,说话就是一口颇流利的汉话,他的语气在‘主人家’这三个字上,尤其加重了几分。
一行人掀开门帘,鱼贯走入了堂屋之中。
都未等苏午开口招呼,走在最后头的两个洋道士,便主动闭拢了堂屋房门。
棕黑发的洋道士打量着堂屋里的各种陈设,目光在那供桌上摆着的、李文娟牌位后的骨灰盒上停留了片刻,‘他’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