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九道:“好村相!城里人上工都吃这个,码头上风大,多放些胡椒,吃了发汗,待会迎着风扛包也不怕冷。”
张福九和侄儿都是莆仙人,跑到泉州城的码头上来打工的,虽然面线糊也是莆田一带流行的小吃,但张福九和侄儿过去只是村里的佃户,每年过年时才能拿上几斤米到村里的米房去碾米粉做些锅边糊吃,城里卖的这种用细粉丝做的面线糊张福九的侄儿从小到大都没机会吃过。
面线糊这种小吃也是挑人,从小吃习惯的人爱的不得了,头两回吃的人却觉得这用细米粉加上稠稠的淀粉汤调出来的小吃口感古怪,粘着嗓子往下烫,吃不惯时一不小心能把人烫的龇牙咧嘴。
侄儿听张福九的话,忍着烫把两碗面线端到码头边的一处台阶上放下,烫的连忙将两个手指捏着耳垂,这时张福九也端着一碗油条回来了。
“快拌进去吃,趁着油条还没软。”张福九给侄儿的碗里拨了一半的油条。
泉州人吃面线糊时会把油条用剪子剪的细细的,蘸了酱油之后拌入面线糊里吃,以后张福九和侄儿都要做泉州人,这些东西都得学着。
“叔,你也吃。”叔侄两人端起面线糊的碗就开始吸溜。
正吃的时候就见远处的活报摊,先生弹动月琴,徒弟吹动笛子:
“天涯行欲遍,此夜故人情。乡国别来久,干戈还未平。灯残偏有焰,雪甚却无声。多少新闻见,应须语到明。”
“《福州旬报新一期开始播报了,请来往客人静听哉,静听哉……”
(本章完)
就在督税司收不上皇贡的转天,泉州最大的几条商业街也开始下板。
梁永派缇骑去弹押,却根本有力气无处使,人家说了,不是违反梁永的命令不做生意,而是要做法事。
三一教要开坛做法,请来泉州许多有名望的士绅,三一教的势力太大了,甚至一些泉州府里头暗暗支持海禁的世家大族也被下了帖子,收了帖子也不得不来。
梁永的人还真不敢去冲撞,福建百姓信奉神佛,何况三一教又是儒释道三教都拜,孔老夫子的像就挂在法坛最前面,税监要是搅扰了法事,当时就能被坛上的读书人给骂出去。
如果是凭借武力,硬要闯坛,三一教这一回还从台湾带回了不少信徒,其中一些人断发纹身,一看就是台湾土人,而且这些人手上还拿着火铳,这群新信徒对于三一教信奉的不得了,如果有人敢招惹法事,当时就能开枪。
税监们真信这群土人能做得出对他们开枪的事,因为这群人根本就不认得什么税监衙役,甚至连本地的官员的服色他们也看不出分别,官员要上法坛都被这群信徒给拦下来,好说歹说才放上去。
泉州府衙也是奇怪的没有任何行动,看着三一教徒把火铳带进城里,连拦的意思都没有。
连续好几天,泉州最主要的商贸街完全停摆,市民的日常生活供应倒还充足,店家铺面生意不做了,散货生意怎么样也算个填补,日常在泉州府游街叫卖的小商小贩突然获得了很多的货物供应,在这些日子小赚了一笔。
这背后当然都是王文龙在策动,特别是三一教徒出动,也就是王文龙说一句话的事情。
这群三一教徒本来是从台湾到厦门的总坛去培训的,收到了泉州的消息,卢辉文直接派船把这个群台湾新收来的信徒送到了泉州。
这群土人都是三一教在岛上的死忠,手上多少都沾过血,他们断发纹身,打扮雷同,如果不是长期和岛上土人相处,认都认不过来,真要是他们和税监对抗杀了人,大不了跑回台湾,想找到凶手都难。
不光有商人和会道门组织,泉州府的府县学生也出动了,一群生员包围了梁永的府邸,人家礼貌的很,根本不往里头冲,就是堵着门念自己的作品。
其实梁永来到福建已经比在陕西时收敛了许多,加上这两年万历皇帝的退缩,梁永在福建也就是捞钱捞的勤了一点,还真没做太多飞扬跋扈的事情。
但是生员和太监之间是天然的矛盾,这些泉州府的学生把高宷所做的许多坏事也全怪到了梁永头上,在梁永的府门外又哭又闹,梁永手下的缇骑几次驱赶,一赶他们就跑,等骑兵回去之后,他们又把街口给堵了。
梁永手下的骑兵也在泉州城内闹出了好几起的流血冲突,试图要消弭局势,但是他手下的这些陕西兵在福建本来就人生地不熟,根本不得到百姓支持,也是因此没闹出人命。
泉州的街巷因为要防台风普遍修的窄小,陕西骑兵的战马也施展不开,甚至连用快马冲击人群的吓唬形式都难做到,高头大马往前一冲,围观百姓纷纷跑入小巷子,梁永的骑兵只能看着那马匹都挤不进去的小巷干骂。骂就骂,反正泉州百姓也听不懂陕西官话,只当他们唱歌。
事情越闹越大,偏偏又没有大规模流血事件可以让梁永有借口调动州府的卫所兵。
商人们罢市、丝织工叫歇已经影响到梁永收贡品,泉州府在福建商贸之中的地位不可小觑,每年的上百匹泉丝那可是万历皇帝指名要的,梁永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他这个督税太监也当到头了。
梁永压力极大,姜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