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了什么,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了两步,生生顿住,再猛地挡在了凝辛夷前面:“是影魅——!此处怎会有影魅!”
却听身后的声音悠悠且叹息,凝辛夷的呼吸极近,几乎吹在了紫葵的脖颈上,仿佛是贴着她在说话。
“是啊,此处怎么会有影魅。”凝辛夷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她的后颈:“紫葵,你的影子呢?”
采血刀的刀刃里悄然蓄满了血。
一缕极细的血线从紫葵的脖颈后被抽出,在采血刀里流转过一圈,再从刀尖滴落。
滴答——
一滴落在紫葵的肩膀,一滴落在了马车的地面。
那本该是紫葵影子的位置。
灯色摇晃,那滴落在地面的血忽而有了一瞬的扭曲。
紫葵的呼吸好似在这一刻停息,她似是被耳后突然出现的声音骇住,一时反应不过来,然而她袖下的手指却悄然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我、我的影子……”她眼瞳睁大,声音颤抖,似是真的被吓到,然后状似不经意间回头的同时,手臂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如鬼魅般探出!
却堪堪停在了凝辛夷鼻尖前三寸。
妖风摇曳,凝辛夷点着那滴落地的血,将什么东西从地面宛如扒皮般提了起来。
她手中虚无,肉眼难见,空气却分明是扭曲的。烛火乱晃,风也飘摇,紫葵凝固在了折身袭击凝辛夷的角度,仿佛一座人肉雕像。
这一切的光怪陆离中,只有凝辛夷的那一双极黑的眼瞳依然镇定清明。
“紫葵。”她向前倾身,盯着紫葵的眼睛:“是息夫人想要我的命吗?”
紫葵双眼失神,仿若离魂木偶,慢慢摇头:“夫人闻三小姐自愿替嫁,欣喜不已,未曾安排此事。”
洞渊之瞳下,绝无虚言。
凝辛夷轻轻挑眉,收了瞳术,重新看向手中。
“虚芥影魅。”蔓延开来的血色勾勒出了一层扭曲的轮廓,她冷笑一声:“高平司空家的手伸得这么长吗?”
那是一团扭曲蠕动的灵体,不辨五官,满身煞气,在被提起来的这一刹,蜷缩起来的灵体俨然像是一层焦黑人皮,看起来诡谲狡诈又令人作呕。
头上的金钗沉甸甸地压着,凝辛夷抬手再拔下来一只,压在掌心,蜷指一握。
那道人皮般的影子上浮凸出了一道金色的密纹,密纹一寸寸没入影子之中,竟硬是将那抹扭曲的影子卡出了大抵是头颅的一片阴影。
它被迫抬起了头,眼睛是一片茫然的白,没有鼻子,空余一张长了舌头的嘴。
司空家的虚芥影魅,行走于所有不见光的阴暗之中,以眼瞳记录看到的一切,挖出眼珠便可见到它见过的所有场景,又以唇舌用以传话。
它没有形体,在吸食三清神髓之前,没有自己的思想,一旦被从影子中发现,便会操纵被附身之人发动一击,一击不成,即刻消融。
若非凝辛夷手腕上的那串铃铛和此刻卡在它脖颈上的金色密纹,它本该早已烟消云散。
凝辛夷没有挖它的眼珠。
影魅有主人,她一旦取下眼珠,便会被它的主人感知。
龙溪凝氏的三小姐,三清断绝,凡体之人,又怎么可能驱使三千婆娑铃,以婆娑密纹困住影魅呢。
但这不代表这具影魅没用。
凝辛夷食指捻住中指,比出一道咒印,碾在婆娑密纹上,轻叱一声:“开。”
片刻。
便见那影魅在剧烈的挣扎后,倏而裂开一道血红狰狞的缝隙,露出一条细长僵直如蛇般的舌头,再吐出了一句声调古怪的人言。
“白骨生花……嘻嘻嘻,你看到黑树里的白骨了吗?”
下一瞬,便是婆娑密纹都没能困住影魅,它瞬息消融一地,了无痕迹。
烛火投落下的影子恢复原本的模样,夜色静谧如水,仿佛此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凝辛夷抚上手腕间重归暗淡的红绳铃铛,神色不定。
婆娑密纹能困住的,是活着的妖祟灵体。
但完成了原本的任务,本就要消融的影魅灵体碎裂,死气飘散,婆娑密纹自然无用。
换句话说,这只没入了自己马车,附身于紫葵身上的影魅,原本的任务,就是为了传出方才那句话。
什么白骨?什么黑树?
它……又是要告诉谁?
原本要路过鹿鸣山的阿姐凝玉娆,谢家大公子,紫葵,还是另有其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