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波睡着了。
已经很久没有沉入深眠,他的精神像一颗摇曳长尾的彗星,不受控制地被记忆这块虚无的黑洞拉扯,从支离破碎的识海捕捉一片片羽毛般,零散、破碎的片段。
“嘉波,我亲爱的孩子。”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魔神爱人,所以你应当学会爱人。”
“妈妈,如果我学不会怎么办?”
记忆瞬息万变,转眼那个温柔的声音消失了,是黑暗、如有实质的黑暗化作潮水覆盖了目及之处所有土地,阴沉的黑夜吐出猩红的火舌,风将死亡吹遍大地。
他听见了人的哀嚎,人的哭泣,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一点点变成死寂。
只剩下他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生物,坐在空旷寂寥的沙漠深处,将头埋进膝盖。
妈妈,妈妈,现在我懂得了,如果我学不会爱人,就会带来诅咒和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双鞋踏过泥泞燃烧的黑泥,走到他身前,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即使在潜意识深处他也依旧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只依稀记得他精心打理过的金发,和蓝紫晕染的眼睛。
他说:“你看上去好惨。”
“大魔术师也有今天?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
“……算了,我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那个人蹲下身,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从虚无中意识苏醒将眼神落在眼前,那个人并不害怕他的诅咒,也不畏惧他代表罪恶和禁忌的黑泥。
他掏出了一枚筹码。
筹码是黑色的,正反两面雕刻不同的花纹,正面是黑桃,反面是蓝珐琅的黑桃。
那个人的手指关节分明,筹码在他指尖灵活地上下翻飞,眼花缭乱,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
筹码被抛上天空,又在重力影响下落在掌心。他将手翻转握拳,问:“筹码哪一面朝上?”
“……”
那个人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筹码的哪一面朝上?”
“……离我远点……别靠近我……”他艰难地说,声音像沙漠最深处干枯的芨芨草。
“回答我!”
他终于愿意抬起头,愿意看向这个并不会被他的诅咒影响得发狂致死的成年男人,微弱的喑哑的声音从喉头中被挤压出来:“……没有……筹码。”
那个人继续问:“那你知道筹码在哪里?”
片刻后。
他双手交叉,环绕脖子,像是拥抱了自己,从脖子后方掏出了那个男人的筹码。
可是还没等他将筹码原封不动地递还给他,意识骤然一黑,长久的精神压力压垮了他,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因此错过了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
“一枚筹码,嘉波,你真是我赢到的最便宜的赌注。”
。
胸口一阵重压,压得嘉波咳嗽一声,被迫从梦中清醒过来。
“
卡卡瓦夏!”一把抓住作乱的坏小鬼。
他到底知不知道以八岁小朋友的重量一下跳到胸口也是会压死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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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波眼前发黑,差点就被迫增加了傀儡的数量,卡卡瓦夏趴在他胸口,眼睛眨阿眨地看向他:“哥哥,太阳晒屁股啦。”
“卖萌对我无用,睡懒觉是我这种无所事事的人在行使正当权利。”
“是这样吗?”卡卡瓦夏有些困惑,他伸手摸了摸嘉波的额头,又摸了摸嘉波的眼睛,“可是你看上去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
皱眉,盗汗,一点都没有美梦的香甜。
“做梦了吧。”嘉波回答。
不算美梦,也不算是噩梦,事实上他都已经不记得梦里那些支离破碎的情节。
梦嘛,平日的思念,奇异的幻想,什么情节都有可能出现,忘了也很正常。
他没有放在心上,开始教训卡卡瓦夏。
“不要随便钻进我的被子,小鬼头,请尊重我的隐私,隐私你知不知道!”
“哦,对不起,哥哥。”
但下次一定还敢。
从他的脸上一点都读不出知错就改的美好品德,嘉波冷脸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再冷脸提着他的衣领用丢猫一样的姿势丢到床下。
嘉波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在日上三杆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走出营帐。
迎面撞上端着碗碟走过来的埃德温。
“奥罗拉呢?”嘉波问。
“黑衣人得知昨天部落被袭击了,今早送来了援助物资,奥罗拉小姐见物资里有几头羊,欢天喜地地就跑走了。”
嘉波:“……”
小姑娘为什么对羊那么情有独钟!平时逼着他放牧就算了,现在养了两头羊不够,还想再养多少?!
再放牧岂不是要累死他。
嘉波选择性遗忘了每一次放牧都是他睡觉卡卡瓦夏干活的事实,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奥罗拉不在,今天谁做饭?”
卡卡瓦夏从身后冒出一个头,相当得意地挺胸:“我。”
人生第一次在没有姐姐指导的情况下独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