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爬上了顶楼天台。
学校的天台设计都是一致的——挂了一个看上去很唬人的大锁头。
但同样也很一致的是,锁头都被人撬了。
高三A栋的大概率是陈锦之干的,虽然她并不承认就是了。
天台口同样被绕上了警戒线,方才负责秩序的老师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没有人拦他。
苏成意顺利地走到了天台上,看到了邹敛摇摇欲坠的背影。
在他这个位置,消防想出手救援是很难的。
因为他背靠着铁质栏杆,整个身体都处在露台边上。而且穿的又是普通的校服外套,消防员纵使可以抓住他的衣服,也很容易损坏或者被他挣脱开来。
但消防员还是在努力朝着那一边靠近,苏成意的视线草草略过判断了一下位置,随后点头向后面负责沟通的消防员示意。
“同学!你看你的好朋友来了!”
消防员会意,立马出声喊道。
邹敛低着头像是笑了笑。
好朋友?自己哪有这种东西?
现在拿个喇叭朝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喊一声:“请邹敛的好朋友上楼。”
估计都没人敢上来。
因为尽管勾肩搭背同进同出,他们也很清楚,和自己这种人啊,只有交情,很难交心。
或许可以喊“邹敛的女朋友请上楼”?
这样可能会冒出来好多个。
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的思绪却像是满天纷飞的柳絮一样,繁杂而无序。
“邹敛。”
直到听到后面的人叫他的声音,邹敛脑子里的想法瞬间清空,慢慢转过头来。
苏成意站的位置很克制,隔着一段距离与他遥遥对视。
他还是平日里那副散漫随意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向下微微抿着。
就像是有人拿枪在背后指着他,逼他来跟自己说话似的。
天台上的风大,将两人的额发吹得凌乱翻飞。
良久。
邹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容。
“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你骂谁呢。”
“不然你觉得还能是谁?”
苏成意也跟着他露出一个弧度清浅的笑容。
“也是。”
兴许是坐太久了有些腿麻,邹敛挪动了一下身体,把吊着的腿缩回露台上来。
这个动作又惹得楼下的人一阵惊呼。
苏成意脸上倒是毫无波澜,他接着说:
“聊聊吗?”
邹敛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回答道:
“你要聊什么?要不要坐过来聊?”
他原本以为苏成意的脸上会浮现出犹豫和担忧。
毕竟以两人的关系,他这话所体现的意思显然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行啊。”
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就抬腿往这边走。
“站住。”
无奈,邹敛只好又出声制止,
“你就不怕我跳的时候带上你?”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苏成意嘴上信口胡诌着,脚上的动作却掺杂了小心思。
故意没有按他的话停住脚步,而是又往前挪了两步,才堪堪停住。
这下两人的距离就比较近了。
苏成意几乎可以看清楚邹敛通红的眼眶和手腕上被他自己抓出来的血痕。
暗处埋伏的消防员见到邹敛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暗暗朝着苏成意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说说吧。”
苏成意沉默了一会儿,却只说出来这三个字。
“说什么?”
邹敛歪了歪头,反问回来。
“你写遗书了吗?”
“没有。”
“那你总有些什么话还想说吧?”
听苏成意这样问,邹敛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你说得还真对,苏成意,幸好是你在这里跟我聊。”
“你知道吗?我已经失眠四十几天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得。医生说我是神经衰弱,问我是不是长期压力太大。”
“长期?多久算是长期,从出生开始,算不算?”
邹敛的个子并不算矮,蜷缩在露台上,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不小心坠落。
苏成意面上不显,但心跳一直在加速。
他悄无声息地又挪动着靠近了一点。
“苏成意,你小时候睡觉前听的是摇篮曲?还是安徒生童话?”
邹敛这句话和前面的不一样,是正儿八经在问,在等他的回答。
于是苏成意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世界未解之谜。”
而且也没人给他讲啊,他都是自己看书的。
“......”
邹敛似乎被沉默了半晌,但他很快就接着说道:
“你是个没用的替代品;你做得还不够好;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胜过他。”
“这就是我从小听到大的睡前童话,或者说,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教给我的人生信条。”
“有人这样和你说过吗?苏成意,到底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