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震惊到仿佛被颠覆了的郑益,程昱却一点都不惊讶。
他问郑益道:“你可知光武皇帝中兴之际,汉家有多少人口。”
郑益摇了摇头,他没有知道这些的渠道。
程昱道:“两千万余口,至孝章皇帝,二十多年间,人口倍之。然郡国之下,县乡之数却未有多少变化,乡里官吏数目依旧。”
得亏他是侍御史,在他的特意追寻之下,才能查阅到这些珍贵的数据。
郑益恍然大悟,问道:“公所指的是百姓人口增长,乡吏却人手不足,有此纰漏情有可原?”
“非也。”程昱摇了摇头,修剪整齐的美髯顺滑地跟着他的动作摆动,“我所言者,只是借口,便是再忙碌,但凡自上而下有愿意修改者,也不至于一点都没修改。”
“其所求者,一则是不必辛劳,二则是有利可图。”
与口赋相关的绝非小事,听程昱说到此处,哪怕郑益作为郑玄之子,被郑玄教养的极具仁义道德,此时也不免踟躇。
只是想到父亲的谆谆教诲,自小在他面前的言传身教
郑益艰难地说道:“程公可是要以此论罪?如此,益虽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说完后,郑益直感觉浑身无力,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说出刚才那句话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随即他又有些后悔,但他总归是说完了,总不会把话收回。
“益恩好志气!”程昱夸得真心实意,郑益这话的确让他对郑益另眼相看。
夸赞之余,他也坦露了真正意图:“观此间案牍,乃是为了对梁国各县情况大体做到心中了然,之后,再往乡里去,交相印证,便不至于为人所欺。”
“至于上计作假之事,天下之大,何止一个梁国,不宜贸然揭露。”相较于之前,程昱更真诚了些,“若无法妥善应对揭露此事后的后果,不如留待来日,待万事俱备。”
等到程昱从案牍之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才开始前往县乡,与早先被他派出去的官吏会合。
他自不会像孔融那般逮着一个罪名便迫不及待地展现什么叫杀伐果断,但也绝不会徇私留情,全都依法从事。
随着程昱一路走来,不乏有心虚的官吏在罪行被揭露之前自行出首,以求罪减一等。
事实也证明了,即便有前年侍御史巡查的威慑,总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抱着侥幸心理继续贪腐。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今还未发现有继续征收口赋的官吏。
郑益跟着程昱,收获良多,半路上程昱又将郑益派出去独当一面。
郑益并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
父亲名扬四海,他岂愿让人嘲笑虎父犬子!
对于某些宛如板上鱼肉的官吏而言,逃亡这条路几乎被堵死了,那么武力反抗?
前有刘备在北海国一战破敌,当地的豪族豪强在刘备身上吃了大亏,今有车骑将军皇甫嵩持天子节率军坐镇,这意味着皇甫嵩完全可以绕过天子进而完成三族消消乐。
而皇甫嵩当初在镇压黄巾时的残酷手段,这五州的大族们可是见识过的,没人会觉得来自关西的皇甫嵩会对关东人手下留情。
最关键的是,那些掌握着地方最多资源的人,大都在汉室身居高位,这些人老早就看清了风向,惯会顺势而为,没有这些人带头,官吏们便造不成大乱。
而最底层的黔首们乐得看到曾经欺压他们的官吏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方合力,使得本次加大力度的整顿吏治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功效。
当然,同上次一样,此次虽然增加了人手,缩减了范围,也就只能到乡这一层了,要想再更进一步,所需要的人手称得上海量。
派往五州的官吏们有条不紊的整理着地方,这些作为分别通过各种方式传向作为中枢的尚书台,最终在盖勋的主持下被整理在一起,呈现在刘辩的面前。
而其中,小罪之人的名字到不了刘辩的面前,筛选之下,有了几分大数据的味道。
也因此,同样的消息看多了,刘辩的火气便有些大。
得亏在这个过程中也涌现出了一批有道德有能力的廉吏,其中不乏像陈登、董昭这样刘辩能让记得名字之人,让刘辩能借此平缓一不少被某些不当人的官吏挑起的怒气。
静极思动,刘辩打算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
时值三月,又是一年最青黄不接、粮价最高的时候。
上任没多久的平准令李儒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用强制手段将雒阳的粮价控制在了一百八十钱一石。
而不出意外地,李儒的举动引来了部分朝臣们对他的弹劾。
其中一大理由便是雒阳城内外人口众多,每年都需要粮商从其他郡国运来粮食贩卖。一旦粮商无利可图,那么粮食的空缺难道要由朝廷来填补吗?
众所周知,官方贩粮的成本必然是要高于粮商的,即便再怎么整顿吏治也是一样。
对此,李儒的回答是未尝不可。
有均输法配合的平准令在维持物价这一点上就是有如此的底气。
而且李儒自称,即便是一百八十钱,粮商们也足以获得足够的报酬了。
若是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