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当然不觉得自己老了。
不过对于刘辩的关切,他内心深处还是特别受用的,稍稍冲淡了他对长子下落不明的忧思。
此外,朱儁很在意苍梧郡民变的真正原因,若真是因朱符的苛政官逼民反,那他可真是无颜以对了。
而刘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在送别朱儁那日,刘辩于拉着朱儁的手,千叮万嘱,最后道:“朕在此处,等候将军得胜归来!”
他生怕出现最坏的情况,导致自己这位性情刚烈的老将军一时想不开。
朱儁利落地答应了。
朱儁的次子朱皓素有推诚信人之美名,在河南尹治下为县令,在了解到的兄长的消息后,起初还想辞官跟随朱儁同往交趾部,被朱儁严词拒绝。
他已经有一个儿子在交趾部了,皇帝如此信任他,不是他肆意的理由。
与刘辩作别后,被拜为后将军的朱儁离开了雒阳,随行者不过十数人。
在朱儁抵达之前,公文已经先行来到了荆州。
安南将军刘表与荆州刺史周乾不敢大意,在他们的监督之下,荆南四郡的太守皆奉命扩大郡兵的规模。
待朱儁抵达时,四郡的郡兵屯兵于苍梧郡相邻的桂阳零陵二郡,士卒粮草,一切都被准备妥当。
因泉陵县令黄盖素知兵,曾跟随盖勋平荆南叛乱,以功由县尉迁为县令,亦被朱儁调入军中。
民变一起,本就以遍地夷人、山贼林立为常态的交趾部很快就生乱了,比朱儁想预想的还要乱。
所以朱儁在靠近苍梧郡时并未急着领兵平乱,也并未着急去寻找长子的下落,而是先分别派出了使者,去交趾刺史部各郡去探查贼人的虚实,宣扬朝廷的威德。
距离朱儁最近的苍梧郡,参与叛乱的贼人听闻是朱符的父亲领兵前来,其中大多数人都知晓朱儁十多年前平定交趾部叛乱的战绩,全都惴惴不安,生怕遭受朱儁的报复。
未等朱儁出兵,其中大半贼人竟作鸟兽散,逃入了山林之中。
雒阳。
交趾刺史部的民变刘辩无从判断缘由,但扬州丹阳郡的山越叛乱,背后是否和扬州的豪强大族反对收回公田有关?
有此怀疑的不止刘辩一个。
廷尉诏狱。
周晖结交门客,常自比于孟尝君。
但在诏狱的严刑之下,他恨不得把自己五岁尿裤子的事都说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周晖仍不肯承认山越叛乱与他有关。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族子弟,天生带着两种关系。
一是以宗族姻亲为纽带,但此种关系往往呈现很强的地域性。
旁的不说,距离稍微远一点,送封信都要一二十天起步,有这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更别说面对利益分歧,亲兄弟都能形同陌路,在这一点上,袁绍袁术两兄弟很有发言权。
二是父辈的门生故吏,但既是隔了一辈,便没了举主与被举者关系的约束,之后的关系能不能维持下去,还要两说。
也因此,这年头想要在暗中组建一个隐秘的、利益一致的所谓某某官僚集团可以说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暗中不行,明面上却有一种方法。
即通过经学来串联各方,以讲学、游学等为由,汇聚在一起,统一思想,进而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距离的限制。
虽不能称为某某集团,但可以借此发出一致的声音。
周晖此来雒阳,疑点很大。
周忠在从跟随周晖的仆从口中得知周晖的一些动向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结合京中的物议,周忠觉察了族灭的风险。
知道到皇帝不肯见自己,周忠在犹豫之后去了廷尉府。起码要见一见周晖,了解周晖究竟背着他做了哪些事,才好应对。
他虽然和董卓没多少交情,最大的交集大约就是他接任了董卓空下的鸿胪卿了。但过去董卓对他总是笑脸以对,周忠认为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他刚一到廷尉府,就受到了董卓的热情接待。
周忠觉得希望很大,话语中也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董公,在下有事相求。”
董卓笑道:“周公不必客套,直言便是。”
周忠叹息一声,道:“家门不幸,以致于家中孽子瞒着我犯下大错。我想去见一见我那孽子,去问一问他到底背着我做下了多少错事!”
“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董卓毫不犹豫地应允了,立马喊来属吏,在属吏抵达前,他忽然像想起什么,问道,“险些忘了,老夫听说周公此前请见陛下,不知陛下如何说?”
周忠摇了摇头,语气惆怅:“陛下不愿见我。”
说完,属吏已经到了,问起何事,董卓却摆摆手,回道:“无事,你且回吧!”
转而看向周忠:“周公也请回吧!恕不远送!”
周忠:
他灰溜溜地离开了,恨都恨不起来。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周忠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先是皇帝派人收缴了他的印绶,此后他原先交好的同僚对他避如蛇蝎。
而周忠自己提拔的故吏普遍没能力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