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开拓南方、设立郡县以来,两汉接力开发移民。
而伴随着气候整体降温,雨水减少,原本不宜耕种的南方也在人与自然的双重改造之下逐渐被开发出来。从最开始的火耕水褥到后来的外运粮食。
原本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土著则被郡县包围着。
光武以来,在北方战略上选择保守的同时,在南方的开拓上则是十分积极的。
同样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但与对待匈奴、羌人等还会怀柔不同,对于被郡县包围着的南方少数民族,东汉政府完全称得上武德充沛,在使用武力时毫不犹豫,甚至还会主动攻伐。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是以多年来,扬州、荆州、益州一直都不缺反抗的山越蛮族。
东汉的最终目的在于让这些少民承担和汉人一样的赋税徭役。
汉顺帝时就曾在武陵太守的申请下在武陵郡推行了此法,马上就引发了武陵蛮的反叛。
依目前的汉家制度,朝廷每年可通过各部首领收取缴賨每口四十钱,算是将其纳入治下。
与汉民所承担的相差甚远。
但这四十钱,仍是少民不愿承担的,更不要说还有不可避免的恶吏盘剥。
荆州除南阳郡外,其他郡均有蛮族,唯有南郡因为曾经迁过一批蛮族至江夏,方才少一些。
时至今日,如扬州的山越、荆州的诸郡蛮族,与当地汉人的关系仍不和睦。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荆州有蛮族活动的地方,当地汉人大都会以宗族为单位组建武装力量,用以应对蛮人。
而这种武装力量一旦没有得到有效的监管,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很容易为祸一方。
史书称之曰宗贼。
历史上刘表单骑入荆州,便在蒯氏和蔡氏的协助下,用鸿门宴一口气宰了宗贼首领五十五人,即便如此,还有遗漏的。
荆州刺史府的消息不是秘密,很快就随着在场官吏的归家而传递到周边郡县。
华容县位属州治所在的南郡,在云梦大泽之北,不足万户,只有县长。
世人以宗族为基,抱团取暖,而在华容县,以贝氏为尊。
贝氏贝羽也因此得为本县功曹。
功曹诸曹掾之首,主掌辅佐县长之任,赏功罚过,不论是郡国功曹还是职权更弱的县功曹,都是地方豪族用以影响官府的最佳官职之一,若是豪族并立,甚至会轮换为之。
不过华容县的诸多宗族中,唯有贝氏一枝独秀,小宗族皆不能与之抗衡,贝氏久居功曹,借此把控地方已是许多年了。
目前的华容县长赵成无力与贝羽对着干,干脆变成了“你好我也好”。
江陵的消息传到华容县,贝羽遂邀请了几个在本县中说得上话的宗族之人,前来商议对策。
客人就坐后,贝羽先是说了从江陵传来的消息,道:“刺史与太守不提,不过是仿照过往旧例,将其喂饱而已,唯独从京中来的侍御史田丰不像是好相与之人,万一他不肯与我等便利”
在场之人对于各自干过的坏事心知肚明。侵占土地、掠夺民财已经是毛毛雨了,大家都这么干的;架空个把县长也还不算过分,毕竟没有胁迫驱逐嘛;唯有借着州郡自行开采铁矿的便利私造军械不可饶恕,但这事他们做的极为隐秘。
至少来客们不认为田丰人生地不熟的,能发现这一点。
有人道:“要我说,不过增了半成租税而已,分摊下来也没多少,我等补上就完事了,大不了等到明年没了外来的御史巡查,再从那些黔首处将我等今日所费拿回来。有什么打紧的?”
他们族中吸纳的人口、田亩即便加起来也就与贝氏相当而已,如何肯做出头的椽子。
贝羽近些年以喂养加胁迫的方式近乎将县长赵成变成了他的印章,若非县中的权力有不少上交到了郡中,还需要县长赵成与郡中督邮等打交道,且害怕朝廷追责,他都可以取而代之了。
心中那几分说不清的野心促使着贝羽强调道:“太尉月前才离开长沙郡,往扬州去,不知何日又会来荆州。万一这个田丰想要拜见太尉,我华容恐怕会是他的前站。到时候万一他真不留一点情面,我们当初买下田地,有些首尾可还没处理干净。”
先前说话那人被唬了一跳,忙道:“咱们买的田亩是在县府中留下记录的,童叟无欺,不怕那田丰来查。若是真要了那些黔首的命,你不怕出事啊!万一他们朝北逃到江夏蛮,可就不归我们控制了。”
另有一人道:“我以为田丰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罢了,无非是想从我们这里榨取更多钱财,他还能真愿意走到那群黔首之中为那群黔首说话不成?我是不信。如今正是草木茂盛之时,阻塞乡间小道,我等世代居于此地,尚且不愿在此时入乡里,想来那田丰届时不过来县城转上一道罢了。”
贝羽见这些人一心想着妥协,情知劝说不得他们。
可他有种预感,田丰在江陵的做派可不像只吓唬人的,未必能像郡中巡察此县的督邮一般容易喂饱。
他们借着县长赵成的权柄做下的那些巧取豪夺之事,必然是骗不过有心人的。
在客人走后,贝羽写了一封信,密封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