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午后,白谦之难得留在了家里。
自从来到这个梦境,白谦之少有这样怠惰的时刻。要上学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在于即使有闲暇时间,他也坐不太住。
要离开这里——这样的想法随着逐渐与从前同步的日常生活,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开始变淡。这样的心境转变让他偶尔会格外焦躁。
假如继续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就正合梦境本身的心意,然而,作为这起事「始作俑者」的菲利路,似乎比白谦之更加没有危机感。
因此,白谦之久违地决定要和菲利路谈谈。
“菲利路,有空吗。”
“嗯?怎么了吗。”
话音落下后,菲利路不太关心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我们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对这个梦境,目前有什么看法。”
“看法……嗯,很了不起。”
“呃……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不觉得吗?地球虽然没有魔法,但是这种叫「科学」的东西却和魔法一样神奇,能做到很多比魔法还方便的事。而且这里的文化发展似乎相当繁荣,只是待在同一个地方就能了解到海量信息,这是我们的学者绝对不敢想象的。也许你身为地球人不会产生这种感触,对于我来说就太……”
“等等。”
白谦之及时打断了菲利路兴致勃勃的讲述。这些学者就是这样,假如你不直接打断他们,他们就可以一直说下去。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在问你对地球的看法,而是这个梦境本身。”
“那个吗,目前还没有什么突破。”
菲利路的反应出乎意料的随便,白谦之立马火大了起来。
“搞没搞错,结果这些天你就只是在看书而已?”
“嗯。我也说了,我想了解这个世界。”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搞清楚情况了吗?这里不是真正的地球,在这里出现的一切都毫无真实成分可言,从头到尾全都是虚假的,你真的明白吗?”
“要那么说的话,白谦之,我也没有真实性可言。”
菲利路轻描淡写地对他反驳。
“按照囚笼对生死的定义,我已经成为了连幽灵都不算的存在。我服下了禁药,还将灵魂全部转化为了魔力,连作为光束回归巨树的可能性都已经丢失。就算能从这个梦境中安全出去,剩下的魔力也支撑不了多久。我已经和这里的人们一样毫无真实成分可言。所以,我并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对。”
“拜托,那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这是关乎我们能不能出去的问题!你清醒一点行吗!”
“我一直很清醒,是你迷失了。”
菲利路用平静的目光去回应白谦之被怒火和焦躁占据的双眼。
“白谦之,你为什么要急着走呢。”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别走了?”
“不。我换个说法……你为什么不肯正视在这里的人们呢?”
“还要我和你重复吗?他们……”
“对你来说,他们和我没有区别。和你在囚笼中遇见的所有人都没有区别。”
被灵体状态的菲利路持续注视着,白谦之显然无法再说出那句「这里没有真实性可言」了。毕竟要坚持那样的说法就等同于连菲利路的存在一起否认。
说到底,不仅仅是菲利路。「光之子」这种存在,原本就是比人类脆弱得多,没有多少真实成分可言的生物。他们的灵魂严格来算只能是「始光巨树」的细微分身,所有人的存亡都依赖着巨树,连自己生存的世界都无力拯救。
因此,他们才需要白谦之这样的异乡人出现。
就算是最弱小的异乡人,灵魂也远比他们更加强健。若是没有异乡人的拯救,他们就会像梦境主人苏醒后的梦中角色一样消散在尘埃当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菲利路、公主、小丫头、安克西、白衣……他们对白谦之而言,从本质上来说和这个梦境中的人们并无不同。然而——他们却存在着。
在那个毫无希望的世界里,切实存在着。
“闭嘴吧菲利路。别搞得像和我一起呆了几天就能以熟人的口吻来教训我,你又懂我的什么了?是不是真实的很重要吗,我有没有逃避很重要吗!只要最后能杀了你的神不就够了?只要有结果不就够了!”
白谦之敢说,那绝对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么歇斯底里。
他知道,菲利路说得没错。
可是那样不就好了?
无论姿态有多么丑陋,无论手段有多么不堪,只要能一直前进不就好了?
就算留在原地,又能得到什么啊……
“不,重要。……说真话很重要。”
菲利路对白谦之摇摇头。
“白谦之,我承认我一点也不懂你,也不够资格教训你。但是,对自己说真话很重要。是你教会我这一点,让我对自己说了真话。你是我除老师以外最敬重的人,所以我不能对你坐视不理。”
这些的确是菲利路的肺腑之言。
——菲利路·奥弥列沃夫曾尝试过多次。
他用尽一切办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