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我真是老了!”
郑家家主脑子里满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尤其是想到,如果真的有天灾,如果他也真如祖辈父辈那般屯粮,等到他的,可能是一本万利,也可能是整个坞堡都被饥饿的乱民强杀一空!
想到后者,郑家家主的心脏都有片刻的骤停。
真不能怪他把事情想得太糟糕,而是,这是极有可能真实发生的惨事。
天灾本就要命,再加上现在大盛亡了,天下大乱。
太平盛世时,闹了天灾,朝廷多多少少还会下发赈灾粮款。
过程中有贪腐,有吞没,真正能够到灾民手里的,可能寥寥无几。
但,对于广大灾民来说,朝廷的存在,那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他们会想着朝廷会赈灾,会想着逃出去、去到京城等地,就能有个活路。
而如今,朝廷没了。
灾民们心底仅剩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没人管、没处去,灾民们也就不再是“认命”的顺民,而是为了博一条生路而拼尽一切的乱民。
郑家等几家豪族,“豪富”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利州,以及周围地区。
这,就是现成的活靶子,是灾民们垂涎的肥羊啊。
若是再有“屯粮”的风声……真的,郑、陈、黄等几家的倾覆,根本就不是“杞人忧天”。
郑家家主很清楚,就自家那几百的部曲,根本就抵挡不住饿成野兽、如潮水一般的灾民!
不!不屯粮!
就算要大肆收购粮食,也要把龙门寨推在最前面——
他们不是给自家粮仓屯粮,他们买粮食,是为了跟龙门寨做交换。
所以,利州一地,粮食最多的地方,在龙门寨!
“……呃,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人家好意提醒了我,我却反手坑害人家?”
郑家家主为数不多的良知+长期投资的希望,让他忽然生出了愧疚。
“锵锵,沈寨主预测今年会有天灾?”
“那、那她还大肆地搜罗粮食?她就不怕龙门寨会成为‘众矢之的’?”
怀璧其罪啊!
灾年的粮食大户,那就是行走的肥羊。
郑佩玉听到父亲的话,略惊讶:“阿父,你这话,女儿就有些听不懂了!”
“就是因为担心今天会有天灾,阿姊才想要多多地收集粮食啊。”
至于“众矢之的”,郑佩玉就更觉得好笑了:“还有,阿父,你莫不是忘了,龙门寨在山里,山寨易守难攻。”
“再者,阿姊麾下还有数千人马呢。”
那么多的娘子兵,攻打利州都够用了,难道还惧怕灾民?
郑家家主:……好有道理!是我冒昧了!
郑家家主不得不再次感叹:“我果然是老了!”
居然把人家沈寨主,带入到了自家的情况。
他家的部曲只有几百人,坞堡也不是那么的坚固,所以有很大概率会抵挡不住灾民。
但,龙门寨不一样啊。
人家住在山里,山里到处都是军营……灾民只是饿急眼了,又不是真的想送死。
他们这些豪族,是肥羊。
人家龙门寨却是满嘴獠牙的猛兽!
不过,感叹过后,郑家家主心底的“愧疚”消失了——龙门寨足够强大,根本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若是真的打着龙门寨的旗号,大肆收购粮食,应该也不怕给龙门寨招来祸患。
“锵锵,沈寨主真的愿意用粮食换糖?”
“那、那我收购粮食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一点说出来?”
他买粮食,不是为了自家吃,而是为了跟龙门寨做交易。
这些粮食啊,并不在郑家的粮仓里,而是都流进啦龙门寨的大门。
“……可以!”
郑佩玉看向亲爹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只是单纯,她并不傻。
而这几个月里,只要沈家阿姊在山寨,她就会往龙门寨跑。
天天跟在阿姊后面,看到她处理各种事情,还不顾某人冷脸地赖在两人面前,听他们讨论天下事。
郑佩玉开拓了眼界,增长了许多见识,人也“成长”起来。
她不再单纯,她知道了现实的残酷、人性的丑陋、人心的复杂……所以,从父亲的这番话,郑佩玉读懂啦父亲的些许小心思——
祸水东引!
阿父这是要把沈家阿姊当成箭靶子、挡箭牌啊!
“阿父……”
刚刚喊出声,郑佩玉忽地想到了什么,胸腔里陡然生出的那股愤懑与冲动,也瞬间消失。
“可以!阿姊说过,阿父和陈、黄等几家的叔伯长辈,若是愿意用粮食换糖,若是有人询问,可以直接说明原委!”
简言之,就是可以打着龙门寨的旗号行事。
“什么?她、她同意?”
郑家家主愣住了,嘴巴反应比大脑快,竟脱口说了句,“她真的同意,我们拿着龙门寨当旗号?”
说完这话,郑家家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她对你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她、她早就预想到,我可能会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