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萧越泽表现得天衣无缝,沈落溪依旧从他的眼中读出了那一缕无从掩饰的陌生。
他的记忆中,残存的有关她的画面,恐怕已不足十分之一了。
“越泽,在我面前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我都知道。”
盈亮的烛光映在沈落溪的瞳眸间,清澈见底,仿佛能够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萧越泽愣怔了一晌,才苦笑着摇头道:“对不起,落溪。”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无论他的生理有多么想要靠近沈落溪,记忆的空白却像是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将他尴尬地阻隔在外。
沈落溪抬手抚向萧越泽的五官,嫩白的指尖细致地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线条。
“不用说对不起,我明白你已经是尽了全力了,至于剩下的我们就交给天命吧,或许有一日,我见着我的母亲,她会告诉我如何化解绝情阵的。”
她无法逼迫南秋月将南疆赖以立族的蛊王交给她,便只能与萧越泽做一对儿最熟悉的陌生人。
“落溪,让我再抱抱你,好吗。”
沈落溪卸下了平日里坚韧不催的盔甲,随即将脸颊轻轻倚靠在萧越泽的肩头。
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渗入男人的衣袍,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萧越泽感知到那抹温热,手臂收的力道更紧了些。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只是安静地彼此拥抱着。
翌日,萧越泽醒过神,鼻尖轻嗅,闻到了一股淡雅别致的梨香。
“奇怪,我素日最常用的是龙涎沉香,怎的我身上竟会有梨花的香味?”
萧越泽思索无果,起身下榻,才打开房门,便瞧见了似乎已等候多时的穆行。
“穆先生,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
萧越泽对穆行的态度变回了最初的恭敬有礼,曾经那份若有似无的敌意消失于无形。
穆行显然也觉察到了萧越泽态度的变化,嘴角不自禁地弯起,温声答道:
“小公爷,我倒是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来顺路知会你一声,明日就是慧娴皇贵妃的生辰,她也邀请了你一同前往,莫要忘记了。”
萧越泽了然地颔首,穆行见状,朝他走近两步,不露痕迹地接着试探道:
“将军不慎感染了风寒,可能是昨夜吹了冷风的缘故,你要不要去瞧瞧?”
萧越泽晃了下神,不明所以地问道:“既然是将军,想必一定很骁勇善战,怎的会吹了风就身子不适?可是身体还有旁的暗疾复发了?”
穆行闻言,心头悬着的一块儿石头终于放心地落地。
萧越泽是真的忘记了沈落溪。
听到他提及“将军”这个词,竟以为是男人。
“将军是巾帼女英雄不假,但到底是女儿家,身子难免有个病痛,我见你的脸色也不大好,不如就改日再随我去探望吧。”
萧越泽总觉着冥冥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细想之下,却没有半分的头绪可言。
“好,都听穆先生的。”
萧越泽看着眼前的穆行,他的目光坦荡和善,依旧是记忆中那位悲天悯人,智慧超然的高人之姿。
想来是他多心了。
穆行这样的人物,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穆行捕捉到萧越泽眼底一闪而过的惭愧之时,只觉着心底堵了多日的郁气总算消解了大半。
他的将军,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又同萧越泽寒暄了两句后,穆行心情甚好地离了启祥宫,直奔沈落溪所住的中轩殿。
彼时沈落溪静坐在新开的满枝梨花下,岁月静好的面容上始终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思。
这时。
穆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将军,今日早起的时候,我听见你咳嗽了两声,想来是感染了风寒,这是我新熬的姜汤,你喝了发发汗,也就好了。”
沈落溪垂眸看着深色还冒着热气的汤面,扯出一抹笑道:“多谢,他那儿怎么样了。”
穆行叹了口气,似乎也很为她和萧越泽惋惜,事无巨细地回应道:
“小公爷彻底忘记了与将军的过往,在我提起将军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你是个男人。”
彻底忘记了么?
沈落溪捧着汤盏的指节逐渐缩紧,姜汤入口腥甜,却呛得她眼中生出了涩意。
穆行见状,又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感慨道:
“我原以为小公爷心志坚定,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对将军你心动,可如今瞧着,却觉着想法和现实之间终归是隔着一道鸿沟,老天爷委实是会捉弄人的。”
穆行的语气温和,更如钝刀子似的,一下接一下凌迟着沈落溪的理智。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未处理的事儿,你抽空去唤康聪到我这儿来一趟。”
昨日他从谢尚锦那儿不告而别的时候,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对。
若是在这个关头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反倒不妙。
穆行干脆地应了声“好”,叮嘱了番沈落溪好生歇息后,才转身离去。
御书房外,到了轮值更岗的时辰,康聪猫着腰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