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超然,江湖同道给了点薄面,奉了个外号,人称“死胖”。
这当然不是“死胖子”的意思,而是我在和同道们飙车的时候。我比他们都不怕死。
其实,我也是怕死的。天下人这么多,谁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怕死的。人么,都有个临界点,或者是天花板。平时没碰着,也就不以为意,哪天真遇上了,也就知道了有这么个存在。
当初第一次感到害怕的就是“撞见”那家伙。那可真是实打实的“撞见”啊。
如今大家伙们飙车可都是护着自己车紧紧的,这车子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整的,平时连个刮擦、凹陷都得心疼半天,哪成想他竟然直接就开着车愣往我这撞。
你们说这逮不住人的,也就算了吧。怎么也不能玩命啊,是不?
当时一撞起来,后面下车后,我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伤,完好无损。可是一想起那家伙,顶着个血冒直流的脑袋,还过来给自己开车门的场景,心里是真的怕。
第二次感到害怕,就是现在了吧。对面那几个人可是重案犯啊,还都拿着枪咧。听说这些人抓住就是枪毙,所以往往反抗起来也是最要命的.....
正趴在田里胡思乱想的朱超然,僵着全身,眼睛集中在路旁的黑色汽车和桥下那一直挥舞手枪的绑匪上。
甚至都选择性地遗忘了陈书也正开着高尔夫静悄悄地跟着后头。所以当那陡然作响的轰鸣声炸在耳旁时,他也被整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当初他在听到陈书要求自己单独摸过去救人质的时候,他心里是有抗拒的。特别是陈书和他说对方都是带枪的时候,他甚至都萌生出逃跑的念头。
一个月拿个三四千的死工资,值得他冒这个险吗?当初他飙车的时候,手感来了,一晚上都能赢个好几千!
那一刻,他都差点幻想出自己耳边出现了一个头上长角的小胖子,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着话。
他本人也认同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从自己口里吐出的话来,却又是强装镇定的应承下这事。
从山丘里转出来往外走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即将要疯掉了!头皮麻的都快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双脚沉重的仿佛就是挂了几十斤的负重绑腿!
而眼前面对的更是漆黑一片的黑暗,唯一指明的方向还是在几百米开外的车灯,持枪绑匪的车灯!
因为对面山上还守着一个绑匪的眼睛,他甚至于都不能开着手机照着走路,只能躲在在黑暗里慢慢地摸过去。
他胖子可是最怕黑的啊!以前他改装车子,第一个改的不是发动机,不是悬挂,不是刹车。什么都不是,就是车灯!里边的,外边的,上边的,下边的。
装完车灯,他转手就开始在车子的后备箱放上一对大大的大音响。
因为他胖子除了怕乌漆的黑暗,还怕沉默的安静。
但是现在,他,这个既怕黑,又怕静,还怕挨枪子儿的人,竟然走在了这条通往既黑,又暗,还有枪子儿等着的路上。
然而他还没有停下,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着,虽然慢了点,但确实在渐渐地靠近前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每当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就会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背后。
虽然细雨蒙蒙,耳边尽是雨滴声,但他还是知道,有人在他的后面,同样一起往前方挪动着。
他看一眼后方,就转头继续悄悄往前方摸去。他紧了紧手里被塞过来的防弹衣,心里寻思着那个人此时的眼神想必很是坚定,内心必然很是刚强。
但是,车里应该再没有防弹衣了吧。那个人就是这性格,别看现在跟在后面,一会儿真碰上绑匪了,绝逼又是第一个冲上去!
自己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人吧。
半年前的自己,在东州市地下赌车圈,还一直都是公认的“死胖”。
赛车不讲道理,就是一个字,干!两个字,死干!
圈里没有人不服气的他的不怕死。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甚至有一点独孤求败,孤芬自赏的中二。
直到有一天晚上,正在比赛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一辆开着警笛,爆闪着警灯的老桑塔纳强行撞停。
明明是那么烂的技术,但就是这么一路磕磕碰碰地粘了上来,然后一头就撞了上去。
当时自己还以为赌车事发,自己要进去蹲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对方顶着头破血流的架势,只是拉着自己去找几个店家买单。嗯,以前的自己老是带着一群人开着车去街边小店好吃好喝,然后分文不给的就走了。
嗯,有夫妻俩熬夜工作的老俩口烧烤店,有冒着太阳暴晒出来摆摊的张姨……
他也不是没钱,就单纯的以为这样子很帅,就应该是他这种飙车族该做的。
反正,钱也不多。
直到那一夜,那个身上还挂着彩的人带着他走了一遍街边路角,就为付那么一点点拖欠的饭钱。
那天过后,他转手就卖了自己的爱车,然后屁颠屁颠就跑到派出所上班了。
也许,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变了吧。也许还是怕黑,怕静,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