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杨树下的水池边,水龙头哗哗放着自来水,溅湿了坑洼地面,晕出一摊积水,沈明礼看到是李教官,平淡道:“没什么。”
“少来,隔老远就看你盯着水龙头发愣。”
“是不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一上午都看到你在笑。”
昨晚那些画面,在沈明礼脑中飞速闪过,他敛去眼底异样,扬眉轻笑。
“的确是有喜事。”
李教官慢半拍才意识到是喜事不是好事,昨晚他就听门卫说沈教官有结婚对象,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难怪难怪,记得发喜糖啊。”
沈明礼是国防军大出了名的冷面教官,分到他手下的学员,每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负重越野,还有高强度户外训练。
今天破天荒地少了两组百米蛙跳。
让一众学员欢呼雀跃。
午休时间短。
沈明礼为了能回一趟报社家属院,早早结束了那帮学员的下肢体能训练。
他顾不上吃午饭,坐公交车到了琴台府站,顺道去隆兴裕买了红烧肉和炒大肠,另外还单独买了白面馒头。
至于米饭,他没考虑。
虞晚对米糠皮过敏,以后要不是自家下锅煮的饭,他是真不敢给她吃。
沈明礼拎着一网兜饭盒往家属院走,快经过利民供销社的路口时,遇到从马路对面过来的刘阿姨。
他主动打招呼,“伯母。”
一声伯母,喊得刘萍心惊,等看清是谁,又客套寒暄,“原来是你啊,小同志。”
“那天时间太晚,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你这是?”
“我也住在报社家属院。”沈明礼想说虞晚在他那,又觉得在大街上提,会影响不好。
“伯母,我们边走边说。”
上次还是阿姨,现在一口一个伯母叫得顺溜儿,刘萍不是榆木脑袋,当即就懂了另一层含义。
她也是急糊涂了,怎么就忘了他也住在家属院?
刘萍试探性地问:“小虞?”
“在我那。”
确定女儿在哪,刘萍算是舒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在看到小同志脖子上的挠痕,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她是过来人,清楚这挠痕是怎么来的。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刘萍又有些头晕目,可很快又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她家的小虞,绝对做不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可要是真做了傻事,除非…这人……
刘萍将眼神调转,目光如针,“上次时间急,也没记清你的自我介绍,这回你帮了小虞,伯母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沈明礼没推拒感谢,而是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说得还是他一直说的那些说辞。
什么职位,多少工资统统没入刘萍的耳朵,独独一个沈姓,还有京市人,彻底把刘萍的心思说活络。
她家的小虞不是蠢人。
这小子要真没什么来头,虞晚绝对不可能让他占丁点儿便宜。
刘萍接连遭受几次打击,现在是不敢把他往沈家想,沈家的门槛实在太高太高,她家能打听的消息就是已经退下来的沈老首长。
至于沈家其他人,全都是保密资料。
倘若,这个沈真是那个沈,那她家就是祖坟冒青烟,合该翻身撞大运。
可要不是,只是旁支又或者沾点亲缘的那种,那也只能说,她家运道如此。
可要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还穷得叮当响,那最好是哪来回哪去。
不过依眼前情况,这小子应该多半是个旁支亲戚。
心里略作考量,刘萍看沈明礼的神色多了和煦,“小沈住在家属院,应该没少听我家的事吧?”
沈明礼用鼻腔嗯了一声。
低头见伯母面露愁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刘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怎么都觉得配不上自家女儿。
她假意叹息,又试探道:“小虞那孩子,是我亏欠了她,现如今家里一摊子事,我也有些力不从心。”
“只是有的事不是儿戏,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你也别怪伯母说话直。”
沈明礼客气道:“有什么想问的,伯母尽管问。”
“你每月津贴是自己收着?还是给家里?三五年内,能不能升上去?对于近一年的规划又是什么?”
“你父母都有工作,那常需要人照顾的老爷子,又是谁在照顾?”
“你还在上学的弟弟妹妹,家里又有什么明确安排?有对口的工作单位,又或者别的打算吗?”
一连串的探家底,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过于市侩现实。
可在沈明礼这,却是另一种佐证。
虞晚的确是到了国防军大才知道他的身份,刘伯母会问出这些问题,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喜欢的虞晚,的确不是为了虚荣富贵就反复横跳的俗人。
她跟那些人不一样。
她只是中了沈老爷子的圈套,被激得来了脾气。
沈明礼小腹肌肉一紧,某处还有些隐隐作疼,虞晚的确是个激不得的坏性子,他已经亲身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