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这些地头蛇,”厉淳夹了一筷子口蘑,“没有一个肯开仓放粮。可怜那位府君,不提他殚精竭虑,就连死了也不得安宁。”
“听说找到的时候,他的尸体和驻军挤在一个坑里?”
“你也在并州城,”想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骸,魏西的胃口大打折扣,“难不成你放了粮食?”
厉淳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我又不是并州的地头蛇,死的人越多,我们挣得越多,食腐动物。”
魏西尝出来了,这汤用的原料是民脂民膏,“并州城破得如此轻易,当地权贵就没有丝毫动作?”
“有,加强巡逻,处决倒霉的流民。”
“流民?”秦枫皱眉道:“哪怕他们暴乱也不能随意处置……”
“你从哪儿找到的她?”厉淳反问魏西,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不对,主要是分人。这些人平时便无人在意,何况如今这些流民!”
不再理会秦枫,厉淳嘟囔道:“并州城的事来的太急太快,牵扯到夺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两天不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这帮人除了龟缩在家没有更好的办法。”
“夺嫡?你是说李峰负责押送的那批粮草?”
“小西,”秦枫提醒道:“是整个并州……”
“秦道友说的没错,‘并州麦,天下兵’,七条沟大捷对武阳王来说已经足够,再扩大战果豫章王恐怕要亲自去前线探亲了!”
“这个时候并州后院失火,在东夷收尾的武阳王恐怕要失望了!”
“所以这些人担心是豫章王策划了并州一系列的事端,为的是阻止他的亲兄弟?”
魏西的眼睫投下成片的阴影,“……并州的粮仓对莒国是重中之重,尤其今年汀州、抚州也遭受大旱,并州元气大伤,彻查下去豫章王也会被牵连!还有博罗国那些人,趁虚而入对他有什么好处?”
厉淳耸了耸肩膀,叉了个螃蟹准备拆开,“你们真应该尝尝这些螃蟹,虽说如今是夏天,但郭家的池子建在灵脉的分支上,不受季节限制,蟹肉鲜甜,上供的珍品!”
魏西的心思完全不在螃蟹上,她敲了下桌子,提醒道:“豫章王!”
“有些东西比大局更重要,尤其是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取舍而已!再说梁家人都有点疯病在身上,从先帝爷到跟博罗国那位安福公主,当今圣上还有他的那帮儿女……”
厉淳叹了一口,显然是在梁家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博罗国趁机动手,豫章王或许还能上前线挣军功,肥了一整个派系。”
“何况,”厉淳动作极快,拆好的螃蟹摆在碟子里,整个推给魏西,“并州土地肥沃,只待一场大雨,贵派青牛长老的越冬麦种下去,明年春天又是一场丰收……”
看着盛在橘红色蟹壳中白玉膏般的蟹肉,魏西皱眉道:“这是拿人命做垫脚石……”
“有人做棋手,有人做棋子。”厉淳意欲同魏西交好,因而又卖了个好,“包括你,魏西!两年前李供奉要你顶罪,完全是想要挑拨武阳王和各宗门的关系。”
“你不过是最合适的人选,”厉淳的脸有些扭曲,声音带上些蛊惑的意味,“修为低、没根基,有门派背书也无济于事……俎上鱼肉再合适不过!”
魏西抬眼冷冷看向厉淳,漆黑的瞳孔像是深渊,“阴气入体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才几年时间,你这身体果然不怎么样!”
厉淳的笑脸僵在脸上,片刻后他勉强道:“魏仙师好眼力……你要的东西我会仔细查,这小小的不快,何必在意?”
魏西的招牌假笑重出江湖,“那里来的不快?多谢厉阁主款待,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
言罢魏西起身告辞,早就没了胃口的秦枫紧随其后。
疲态尽显的厉淳还想起身送客,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不料面前出现了双修长的手,抓着盛螃蟹的盘子,作势往油纸上倒。
连钩漌笑得灿烂,给打包纸系上草绳,“我们仨正在长身体,晚上容易饿!”
……
“你俩等等我!”连钩漌从后面追上了魏秦两人,“走得这么急,那碟牛乳饼我都没来得及打包!”
“你到底多饿?”秦枫震惊道:“你刚才吃了半个羊腿!”
“你要吃的炙羊肉,”连钩漌把其中一个油纸包递给秦枫,“魏西爱吃的烤鸭和松仁小肚!还有这个螃蟹!这玩意做的比镇海宗好吃!”
“厉淳那小子只吃素菜,我捡了荤菜打包……你俩刚才没吃几口,辛苦这么久,吃点好的怎么了?”
“厉淳吃素?”
魏西接过连钩漌怀里的油纸包,“他不是吃素,是阴气入体,身体被折磨得虚不受补。现在想来,他当初委托我们找【纺晴】时阴气便已入体。哪怕得到了【纺晴】,他也无法挽回颓势……”
起初魏西以为厉淳受了刺激,才会表现的如此神经质。直到吃饭时,发现对方一口荤菜没动。
阴阳坡监狱中的食物多是素食。因为此处的囚犯常年暴露在阴阳气中,外表看着还行,身体内部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为了长久地惩罚这些犯人,干脆一刀切供应素食。
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