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宝从小就糊涂,如今长到五十岁,孙子都开始满地跑,许多事依旧闹不明白。
他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除了种地,别的一概不会亦一概不管。日更而作,日落而息,大公鸡都没胡大宝过得有规律。
靠天吃饭便要看天赏不赏脸,最近老天爷很不待见并州。
胡大宝和二儿子从河里一桶桶提水,家里二十多亩地,一老一少从早浇到晚,腰都直不起来。
可旱情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地里的苗依旧一茬接着一茬枯死。
胡家村的人凑了些钱,派人去请郡(州、府)里的仙师想些法子,结果连那些仙师的衣角都没看到。
最后辛苦劳大半年的胡大宝除了老泪纵横,一无所获。
胡大宝是个老农民,地里收不上粮食,人活不下去,税交不起,他茫然不知所措,末了只能拖家带口跟着村里人逃荒。
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胡大宝的第一反应是天亮了,紧接着便手脚并用去找自己的孙子。
见大孙子被老婆子牢牢抱在怀里,胡大宝这才放下心来。
膀胱告急,胡大宝悄默声地跑到了跟前儿的林子里放水,刚扯开裤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个年轻人的声音。
“这位老伯,您这是刚打并州出来?”
胡大宝慌忙地绑好裤子,扭过头去看,是个年轻的后生,生了双浅色眼睛,一看便知道不是北疆人。
这年轻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姑娘:一个漂亮得跟仙女似的,手上抱着剑,胡大宝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还有一个岁数小一些,长得不丑,就是瞅着让人心里寒津津的。
兜兜转转,胡大宝的目光还是看向了貌似最好说话的连钩漌。
“不用叫老伯,老汉我就是个种地的!”胡大宝有些眼花,这时候才看出来三人身上穿的似乎是道袍,赶紧道:“几位仙师抬举我!”
“我们只是想到并州去,没想到城外有这么多的流民。”连钩漌扮演的正气凛然,“我和同门忧心不已,这才想跟您了解了解并州的情况。”
“唉,”胡大宝长叹一口气,“几位仙师可别过去,这并州城现在乱着呢!”
这老头果然知道什么,连钩漌眼前一亮:三个人随便挑了个落单的流民,就能爆出惊天秘闻吗?
“并州城再乱也翻不出府君(郡守)的手掌心,”魏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老人家别是逗我们小孩玩。”
“老汉我能敢骗仙师吗?什么谎话到仙师面前都会被识破!”
胡大宝显然是没接触过修仙界的普通人,脑子里塞满了对修士不切实际的幻想。
魏西不想在这里听这人胡扯,出言把话题拉回并州城的异样,“你说并州城乱的不成样子,总要跟我们说一说吧,不然如何叫人相信你?”
“仙师有所不知,并州城让流民给占了!大大小小的流民队伍在里头。哎呦,一个个好的不学坏的学,就知道欺负平头老百姓……”
“并州的驻军去哪里了?老人家你可见过败退的军队?”
“啥白腿?老汉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哪里能看别人的白腿?那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着这老头的前言不搭后语,魏西满头黑线。
“老伯,我们是想问您知不知道并州府君去哪儿了?他身边有没有军队?”好在秦枫及时把话题扯了回来。
“对对对,”胡大宝恍然大悟道:“我不知道啊,老汉一直没进城,我们整个村的都在外头带着。喏,外头的那一片就是我们村的地盘。”
魏西转变思路,问道:“老伯,你之前说‘欺负平头老百姓’,这是什么意思?”
一提起这个,胡大宝仿佛有一肚子苦水要吐,“仙师,好多人聚在一起,把并州这么大个粮仓占了,居然还……还吃……唉,总之天天都有残缺的死人往外扔。”
“活着遭了这么大的罪,死也死不安生,到了阎王爷那里,连个全尸都没有……可怜呀!”
魏西作为亵渎尸体的惯犯,面不改色引导道:“听您的意思,同类相食的孽也是占了城的流民干的?”
“这……”糊涂老蛋胡大宝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那些激动的、费解的情绪烟消云散,讪讪道:“我是个老糊涂,这些事也不清楚,仙师还是找旁人问吧?”
秦枫心领神会,把之前从驿站带出来的包子掏出来。
而胡大宝看见这几个卖相不大好的冷包子,眼神一下就直了,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这儿遍地都是流民,估计能拿包子换不少消息,”生怕这老头想不明白,连钩漌贱嗖嗖的在旁边鼓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赈济粮能到州府……”
秦枫晃了晃手腕,那几个包子在胡大宝微微晃动的视野里是如此夺目,以致于他轻而易举结束了本轮争夺。
想到自己那个不到三岁便没了爹娘的孙子,胡大宝咬牙道:“几位千万别同别人说这事是我告诉你们的!”
“并州城内,似乎有两支流民组成的队伍。这些人在城里打来打去,经常把争不过他们的人赶出来。”
“我们村长比较谨慎小心,拦着人不让进城。按他讲,流民和流寇还是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