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回到小月顶,已近晌午。
推开寝殿的门,屋子里浓郁的酒气还未散去。玱玹蜷缩在榻旁的地上,昏睡着。
小夭上前轻推了他一下,“玱玹,你醒醒。”
好一会儿,玱玹才缓缓抬手揉着额头,眼睛还没睁开,只含含糊糊地说,“你回来了…”
“你昨晚不会是在地上睡了一宿吧?” 小夭扶他坐起,又倒了杯水,递给他,“瞧你这一身酒气。”
玱玹似是渴了很久,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整个人这才缓过来些,他问道,“轵邑城的烟花好看吗?”
“嗯。”
“有没有遇到故人?”
小夭犹豫一瞬,点点头。
玱玹深深叹了口气。
“真羡慕你,新年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守岁,而我只能陪着那些老顽固,听他们讲一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还要被他们灌许多的酒,醉得连自己的寝殿都找不到。”
“你是醉的不轻,连去紫金顶和小月顶的路都分不清。你应该把潇潇留在身边,她若在,你也不至于在这地上睡一整晚。万一生病了,紫金宫里的那些妃子们又该担心了。”
“你就尽管笑话我吧。” 玱玹不屑。
“玱玹,我昨日一夜未归,你不生气?”小夭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他今日的心平气和。
“我妹妹和妹夫在一起,我能有什么立场生气。” 玱玹低头轻笑。
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映照在小夭脸上。她面颊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润,在阳光下如含着血丝的美玉,鲜活而晶莹。
玱玹也不急着起来,就这样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小夭,如此的明艳动人,却不是因为他。
“我以为,你既已与他重逢,就不会再回来了。”
小夭的眼里隐隐泛起泪光,她坐在榻沿,却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襦,沉默不语。
“小夭。”玱玹侧过身子看她。“昨夜我梦到很多过去的事,梦到我们回到了小时候,姑姑和娘都还活着,朝云峰上都是我们的欢声笑语……我曾答应过姑姑,一定会保护你,要让你快乐。醒来发现过了那么多的年月,我却从不曾真正问过你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快乐吗?”
小夭默默地看向玱玹,看到他正担忧地看着她。
玱玹又说,“前几日我听苗莆说,近些日子你并不像白日里看起来那样若无其事,晚上总睡不好,又开始彻夜留一盏灯。小夭,我真的很担心你。”
小夭不啃声,别过脸去默默的用袖子擦眼角的泪痕。
玱玹蹲到小夭面前,双手扶着榻沿,卑微地说道,“小夭,你是不是怨我发兵去打洪江?丰隆打了那么多场败仗,我都没有换将。十万大军伤的伤死的死,如今恐怕已不足半数,败迹早已显露。可是,蓐收来送粮草,我大可以让他驻守营地,为丰隆出谋划策,但我回神农山前就让他回府了。我轩辕有上百万训练有素的将士,我都没再增派去清水镇。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心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去做。”
“今日相柳走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小夭终于幽幽地开口,满是感伤,“与他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常常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我从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愈发的怨恨我自己。怨自己还是那么消极被动,只知道一味的等待。我总是等着相柳来找我,就连每次争吵,也都是被动地等着他回来哄我。”
“当年梅林遇刺,你问过我,相柳究竟是如何救我的。我骗你说我不知道,其实我的神识一直是清醒的。”小夭的泪水潸然而下,仿佛是心中无尽的悲伤化作了清流,“他是大妖,整个大荒没有人能轻易伤到他,可是他为了救我,一次又一次亲手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当时我想,我定要穷尽一生的善待于他,哪怕有一天他与整个大荒为敌,我也要站在他身侧支持他。可是这么多年,我却并不曾真正为他做过什么,反倒是他,一直都在守着我护着我,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觉得难受。”
玱玹想安抚小夭,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她。小夭是轩辕子孙,原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她的轩辕王姬。这天下的氏族公子都任她挑选,若是她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她这一生都可以尽情骄纵,肆意妄为。他都可以护着她,她的夫君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是….她偏偏选了相柳,这个天底下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人。他除了可以倾举国之力去杀他,拿他毫无二法。
“小夭,你别哭。”玱玹抬手去抹小夭的眼泪,却越抹越多。“你别哭….别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当年你不顾自己的血脉和立场,甘愿嫁他为妻。这么多年也是全心全意,长伴他身旁。同为男子,我很肯定的告诉你,在我们心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够,玱玹。”小夭摇摇头,痛苦地说,“比起他为我做的,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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