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随堂测试,其实并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也没有测试什么理工知识,只是一些简单的文法知识罢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流放者的学校也并未教什么高深的东西,每天为数不多的授课时间,也只是在教这些工人识字写字罢了。这些孩子甚至大人的文化基础实在参差不齐,有的还算能流利读写,有的甚至连鲁恩语一共有多少个字母都说不出来。总体的识字率很低。
于是这一个月里,拉德都会在这宝贵的时间里来到工厂课堂听课。
课堂一共开三班,上午、下午、晚上各开一班,三个班都教的是一样的基础读写知识。与其说是可以自愿报名,倒不如是“必须”上课,至少工厂里的童工都被要求参加课堂。
不过最后课堂里也有着不少的大人。这些成年人有的和孩子一样,被迫参与课堂,有的则是心里还有着那次屠杀的阴影,出于对这些红袍人的畏惧,看着大家都去了课堂,怕自己不去而暗中受罚甚至招来祸事才一起跟着。
课堂的设施也很简陋。流放者清理出来了一些办公室,所有人拿着小本子在地上坐着挤着,听披着红袍的老师讲着课。
而昨天则是检验学习成果的第一次考试。
这次考试对拉德来说并没有太多难度。在与卢娜相处的日子里,拉德学习了不少文字,虽不足以正常而流畅地,至少能很好地应对这次考试。
没有人为这次考试向拉德承诺了什么。
但想起教室里闷热的汗味,工厂里隆隆的噪音,教义中那天幕上的星星,还有那与地下世界格格不入的卢娜,拉德就越是想要用这张试卷证明自己。
与其说是证明自己,更不如说是说服自己、验证自己、检查自己,憋着一股劲要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的成绩向拉德宣告了他的胜利,这几个月的努力是行而有效的。
接过卷子的拉德激动而喜悦,他给了眼前的流放者一个大大的拥抱。正当拉德想要离去的时候,来传递成绩单的流放者却反手抓住了拉德的手腕。
“先等等,跟我来。”
拉德半是惊讶半是畏惧地回头。
“导师想要见你。”
昏暗的手电筒后面,拉德忐忑地跟着红袍的流放者在地道里前进。
这是一条陌生的道路,像是往榕树街之外的地方走去。拉德从来没有离开过榕树街,即使他十分渴望向上到地面上去,但拉德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男孩,他没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也没有丰富多样的阅历,更没有那些突出的能力,他所拥有的平庸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一个营养不良、不识字的贫苦男孩找到一条走出榕树街的地道。
而他梦寐以求的这条离开榕树街的路,竟然就藏在这片工厂的下面。
不,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能向上前往地表。拉德想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借住养伤的卢娜姐姐,但从卢娜的态度和言行来看,她根本不想再回到地上,只想这么赖在地下城。她愿意将拉德带上地面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到这里,拉德甚至突然产生了一丝怨气,但随后自己也被这种不祥的情绪惊到了。他一边将这些坏念头甩出脑袋,一边在心里重复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和卢娜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某种尖刺的种子随着卢娜的到来而埋进拉德的天真的土壤。他们相处地越久,这个种子越是锐利。它的根如同细长而扭曲的针,在这片土壤之下密密麻麻地延伸。
逐渐下降的气温让拉德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和自己想象一样在向上走,而是脚步一转,向地下城深处走去。刚刚升起的期待与其他情绪立刻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失落与逐渐上升的忧虑甚至是恐惧。
终于地道的尽头亮起了一盏灯,另一位穿红袍的流放者在门口守着。即使是再设备落后的地下城,居民手中都会有一盏电灯与一块大容量的电池。除非必要地下城的居民都不会贸然使用明火,跳动的火焰会消耗掉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氧气,给破烂的空气调节系统雪上加霜。
与拉德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竟然是一个不大洞口,似乎如榕树街一般也是某种古代设施的遗迹,但只有三四百平米大小,远不足以作为一个地下城使用。遗留下来的设施也保存得很差,目前起到支撑和环境调节的设备都是新按上去的,简陋但能用。
不如说,这里更像一个“广场”。
广场上坐着许多衣服破烂的人,他们大多坐在单薄的被子上,垫着一条毯子。简单的帐篷也在人群之中搭了起来,布条掩映之间,可以看到有人躺在里面。
身上的破烂衣服,身下的老旧毯子,身边的简单帐篷,在昏黄的灯光下,所有的布匹都被苦涩染成了同一种绝望,紧紧地裹着广场上的人,令人窒息。
这个时候,那些在广场穿梭的红袍人,就成了唯一鲜红跳动的色彩。
一抹血红小跑着跃至拉德身前。
“你好,你就是拉德·罗卡吗?”
来者像是一个这里随处可见的流放者。他裹着一条和大家一样简陋的红袍,黑发褐眸,有着深邃的眼窝与立体的鼻子,似乎有着很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