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碰。
窗边插着辛夷花枝的白瓷梅瓶,倒了。
水从瓶口奔涌而出,泄了一桌,一地。
花枝剧烈地摇晃着。
似乎要将枝头那张狂又不听话的花瓣,尽数摇下来。
辛夷花,粉粉的花瓣,绸缎一般,一层,又一层,纷纷而落,一片,又一片,只留下了娇弱的花蕊,颤悠悠地站在枝头,等候采撷。
烛光摇曳,花枝与花影,交缠着,起起伏伏,翻来覆去。
“你想见谁?”
陆铮抵着她,黑眸如渊,深不见底。
崔礼礼脑中一片混沌,或是酒,或是吻,或是情,或是欲。
这时候提什么问题?
谁想得出来答案?
他偏不如她意,一边细数她的错处,一边慢慢磋磨她的神志:
“跟左丘宴相看......”
“约何景槐踏春......”
“与韦不琛在山洞里呆了一整夜......”
“将拾叶留在院中......”
“还有......你跟沈延......”
他记仇得很,越数越久远,连前世的事,都压在心里。得不到她那一句答案,他就一直介怀。
崔礼礼胡乱地摇头,发丝缠在雪白的颈上,纷乱又可怜。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翻起旧账来?
“我的问题可有了答案?”
她可怜兮兮地靠在案边,睫毛忽闪忽闪,委屈求全。
“不说?”他邪恶地掐了她一下。
她差点仰过去,又被他勾了回来。
他实在太坏了!趁人之危!专攻弱点!
“说了就让你满意。”他在她耳边低声哄着,“嗯?你想要谁?”
厮磨这个词,谁想出来的?
当真是贴切。
“你......”她有些羞耻地咬着唇。
最不想承认的事,竟然要在这样的时刻,被迫认了。
这样回答可还满意?
千钧一发。
久困的猛兽,摩拳擦掌地想要冲出樊笼。
陆铮忍得很艰难,可他不满足于她敷衍的那一个“你”字。
他擒着她的下巴,抬高视线,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要确认她眼中有自己的身影。
可如此亲近了,鼻息纠缠着,他仍不能确定。
只能哑声问道:“我是谁?”
她眼眸似水,泛着闪闪星辰。
如斯绚烂,却只有一人。
“陆铮。”她说。
烛火一抖,将两人的身影拧在了一起。
陆铮一直是温柔的,最多是邪恶一些。
可这一次他太狂了。
太狠了。
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丝,都不放过。
要全部展开,掠夺得一干二净。
崔礼礼被震得头晕目眩。
天地颠倒。
不知烛火为何在天上,也不知为何夜晚如白昼。
只得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这声音落入陆铮的耳里,又像是驱赶万马千军的战鼓。
她节节溃败,哭泣着求饶。
他如何肯罢手?
困兽出笼,不吃饱是不会罢休的。
这一战,酣畅,激烈。
烛火燃尽,方才得了喘息。
窗外。
长夜未央。
窗边。
桌案上的梅瓶仍旧倒着。
水,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地。
悄无声息。
陆铮休息了一阵子,上臂一拢,将她捞进怀里。细细碎碎地吻着她汗湿的鬓发。
却忽地又想到一本旧账:“你看到钟离娅娅那次,有没有吃醋?”
他怎么这么爱翻旧账?
翻起来还没个完。
崔礼礼迷迷糊糊,浑身散架了一般。胡乱地“嗯”了一声。
陆铮满意地咬咬她的耳垂:“我就知道。”
崔礼礼眼皮子沉得要命,睁不开眼,嘟哝着:“我要睡觉......”
自从知道他前世被兄长请求赐婚,他就一直想知道,前世的自己究竟还能接受谁做自己的妻子。
在竹屋的黑屋子里,给她用药,打她前世的记忆。
他也很吃惊:“钟离娅娅是我前世的妻?”
被药控制心神的崔礼礼说:“你兄长亲自请赐的姻缘。”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差错。
因为钟离娅娅好女人。
可他刻意没有告诉崔礼礼。直至沈延和扈如心大婚那日,钟离娅娅一出现,她面色就变了。
当时问她是不是吃醋了,她死不承认。
陆铮看着她负气地下了马车,心里却有一丝欢喜。
可欢喜不了多久。
那钟离娅娅竟然看上了崔礼礼。上巳节那日,居心叵测地勾着崔礼礼的手臂。崔礼礼毫不知情,还要与她相约互访。
嫉妒的人又变成了他自己。
作茧自缚。
陆铮看看窗外,时辰快到了。
手又开始肆无忌惮地侵略:“我看你生怕我过几天安生日子,竟把高慧儿送来!”
一波又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