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拜完列祖列宗,林妈妈扶着她站起来。再将香案上那本织锦团花的请柬打开看了又看。
“我家礼礼当真出息了。”傅氏捏着帕子,沾去眼角的湿意,欣慰地抚上崔礼礼的手,“元阳公主竟亲自给你下了请柬。”
刚才的内官说了,这在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
通常请柬都下到当家的主母手上,再由主母挑选出席宴会携带的子女。这次独独下到崔礼礼手上,可见公主看重之情。
崔礼礼并无意外之喜,反而叹道:“只是这样,娘就无法出席了。”
傅氏破涕而笑:“傻孩子,你出息了,不比娘去一百次都强吗?好在宴席定在九月初十。来得及,待中秋家宴一过,你就好好准备。”
她揉揉眼角,语气格外轻松:“我这眼皮跳了一整日,可算是不跳了。”
林妈妈笑道:“老奴怎么说的,右眼跳财。”
话音刚落,门上来了一个仆妇,跑到祠堂门口,火急火燎地道:“夫人,不好了,老爷下午回城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右眼皮到底跳的是什么?
傅氏心口一紧,抓着崔礼礼的手就往外走:“老爷人呢?”
仆妇一边跟在后头跑,一边道:“刚到门外,这会子应该进屋了。”
“谁送他回来的?怎么不去医馆?王管事呢?”
“王管事还没回来,是一个年轻公子,说是凑巧路上碰到了。”
说话间到了花厅,崔万锦一身狼狈,头发乱着,脸也挂花了,衣裳也破了几条口子。
他正斜靠在太师椅上,左脚脚踝裹着伤药。
傅氏急急忙忙地扑过来:“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崔万锦咧着嘴嘿嘿笑道:“踏马磴子的时候,脚抽筋了,还惊了马。”
“伤得可重?”
“不重,不重,幸好遇到陆大人,他出手将我救下,这才幸免于难。”
陆大人?
傅氏一转头,旁边站着的,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纨绔浪荡儿陆铮。
要没有这猢狲,礼礼怎么会收下九春楼?没有九春楼,礼礼又怎会陷于困顿?
可也是这猢狲,七夕时在柳河边救了礼礼,又引荐了元阳公主,这才有了今日这份来之不易的请柬。
他上次来崔家,她还遣人奉上一碗加了盐的绿豆汤,好像就是在这个屋。想到这,傅氏有些脸热,拉着崔礼礼一起福了福:“多谢陆执笔了。”
陆铮笑着,但眼里没有笑意:“举手之劳。”
崔万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不知陆执笔中秋那日可有空?”
不等陆铮回答,傅氏就上前拍拍崔万锦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才道:“你这话说的,中秋自是与家人团聚的。”
陆铮没有答话,目光扫过崔礼礼,在她的脸上仅停留了一瞬,便拱手告辞。
傅氏遣了一个管事去送。
路过园子,见花草陈设都有些变动,泥土也是新翻的,他淡淡地道:“八月种树,倒也少见。”
管事笑道:“陆大人有所不知,过两日家中有喜事,老爷夫人花了不少心思布置园子。”
陆铮一挑眉。
喜事?又是送螃蟹,又是种树的,这么兴师动众。不就是请韦不琛吗?
不由地又想到今日在点珍阁,她刻的四个字中,有一个便是“琛”字。她送韦不琛的应该是那个马鞍。
一抬眼,正好看见崔礼礼站在月亮门处。
青瓦白墙,绿树苍苍。恰衬着她一身彩线百花桃粉襦裙。
杏眼潋滟,唇畔含笑。一阵秋风拂过,树上落下几粒零星的桂花,打着转儿地飘到她鬓角处,盈盈地挂在发丝上。
崔礼礼朝他浅浅一福,示意管事退下,转身带着他穿过月亮门,走入林荫小道。
“原来韦不琛是你们的家人啊。”陆铮半笑不笑地道。
这句话憋了一路,可算意味深长地说了出来。
崔礼礼无所谓地笑道:“你也知道我娘请韦大人是想的婚配之事,韦大人在她眼里自然是家人了。”
言下之意是,她并不这么想?
“你想的又是什么?”
“我们这样的人家,看着风光,实则谁都能踏上一脚。”崔礼礼说得很诚实,“我爹没有依仗,我就得替他寻个依仗。一个依仗不可靠,就两个、三个、四个。”
陆铮一挑眉。她说的“四个情郎”是这么来的。
“柏”字,他能猜到,是她送入公主府的如柏。“琛”字自然是韦不琛了。还有一个“斌”字,莫非是回帖上所书的新任旗营官曹斌?
崔家没有男子,她一个闺阁女儿,不借着男女之事攀扯权贵,已是实属难得了。
陆铮想到崔万锦负伤之事,想了想,正欲开口,不料哒哒哒地跑来一个管事:“姑娘,姑娘,扬州送来的急信。”
“发生何事,慢慢说。”
“湖蟹在途中出了事。”那管事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将信递了过来。
崔礼礼接过来一看,是扬州的庄子送来的,说是天气太热,在途中热死了。已经着人送第二批了,只是不知道是否能赶得上。
“你先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