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乾吃过晚膳便回房歇息,离开前硬是塞给戚沐九一把匕首防身用。
匕首短小精悍,通体银白,匕身雕刻似麒麟又似蛟龙的图腾花纹,纹路简洁流畅栩栩如生。刀柄上一颗翠绿莹润的绿宝石,在烛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纯流线型的构造,比例完美,戚沐九轻轻抽出匕身,银白色的光刃反射出耀眼的色泽,薄如蝉翼的弧线,散发出一种削发如泥的锋利之感。
如此价值难估的贴身之物,傅乾却毫不犹豫留给自己。戚沐九静静合上匕首,桌前莹莹烛火下,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容上光影重重,忽明忽灭中,眸中似有一片水光倏忽而逝。
一路上匆匆前行,倒没感觉到累,然一踏入热气氤氲的浴桶中,便舒适地不想起来了。沐浴过后,疲乏稍减,更衣之后,她坐于桌前,在灯火前轻轻擦拭着一头乌发,思虑着左相,阿度,曹睿,甚至在脑海中不期然出现的姬冥修。
不知他要来墉城的消息是否属实,希望曹睿他们能打探到的一些相关消息。
现在已是戌时一刻,戚沐九用绸带束好头发,顺手整理了下衣着,看着并无不妥,才信步而出。
从东城骑马至南城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亥时的南城街道人迹空空,道路昏暗,一片阒静。马蹄嘚嘚,回响萦绕,戚沐九牵马由远及近行至唯一亮着灯光的医馆门口。
轻轻叩门,许久之后,才有一须发老伯颤悠悠开门。浑浊的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门外立着的青色身影。
“请问你是?”
“老伯您好,我姓戚,前来探望左相大人。”
虚掩的门隙中,老伯看到一双清凉如水的双眸,虽蒙着一层面纱,却仍掩不住面纱下那副精致英气的眉眼。
老伯顿了一瞬,微微犹豫了几息,终是落了句“稍等”便转身而去。
不消多时,戚沐九便在老伯的带领下入了医馆。进门向东绕过照壁,正面是一座庭院,灯火昏暗下,几个蒙面的药童正在收拾堂前的一些瓶瓶罐罐、锅碗盆碟,陆续送入东墙处的一小门内。小门半开着,依稀看得见小院中几个或蹲或坐的粗壮妇人正在分类清洗晾放。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艾草燃过的味道,庭院中央笼罩着将散未散的淡淡烟雾,在灯火的照射下沉浮飘动。
穿过大堂,向西越过月牙拱门,直走几步,向右便是第二层院落,远远望去,便见几个戴着面巾的孩童在院中静静地玩耍,神情都有些恹恹无力。
男童们手里拿着几个似猫似鸟的木制品,其中还有个女童,怀中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小童门听见对面的脚步声,齐齐向一边看去,一阵微风拂过,只余下一角青色消失于远处的花树丛。
穿过一片花圃,确切地说,是几块药圃,空气中有藿香的味道,隐隐夹杂着赤芍、金银花等花香。其余的几味药草她闻不甚明白,但无疑都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一直向北,走过一段碎石小路,东南方一片竹林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庭院。待走近后才发现院子并不大,共三间房,西边面积较大,应是主卧。中间面积较小,应是次卧。剩下的东边应该就是柴房和灶房了,面积不大,看着倒是干净整洁。
戚沐九停在庭院内,老伯前去通报。不一会儿西边房内走出一瘦高身影,走近后她便认出是关山岭有过一面之缘的莫羽。虽然这位昔日的救命恩人可能并不大待见自己,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微微向前致了虚礼。
尽管他蒙着面,但那副生人勿进的别扭样还是让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见他在悄悄打量自己,接着瞠大双眸,进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戚沐九不禁莞尔一笑。
这样的场景,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意外相见,很多话竟是不知从何说起。惊讶过后,莫羽没再迟疑,带她径直入内。
还未入内,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莫羽深深望了她一眼,悄声退出。
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扇屏风。屏风上有寺庙,佛祖,菩提,还有一缸清水中浮着的碧叶荷花。画中的佛祖双目微阖,俯视众生。然他的佛法还是没普度到尘世中的每一个角落,更没有无量到屏风后那个视苍生为己任的孤独身影上。
“你来了。”依然是清雅出尘的声音,却难以压抑几丝微微的咳喘。
“您听着不太好,我带了些药过来,已交给莫羽。您喝个几日,看下效果。”
“无碍。辛苦你了。”话音未断,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喘,似有桌椅茶杯碰撞落地的声音。戚沐九心下一紧,来不及多想便绕过屏风疾步入内。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弯腰拾捡碎片的白色身影,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当时的自己只是身体虚弱,而不像眼前的这个人,正常呼吸于他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此时的她已顾不得上下等级男女之防,一切仅凭意愿驱使,竟是毫不费力就将他扶坐到床榻边。没等他开口,她便率先放手,微微后退至几步开外。
陆放雅靠坐在床榻边,微平了气息,才抬眸望向她。那目光既是一种无奈,又是一种对她任性的妥协。
也是,谁也阻挡不了她来看他,包括他自己。
戚沐九定定看向他。半月前见面时,他只是有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