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仿佛只有逃命这个宗旨。
谢星纬瞥了眼玲儿,玲儿正拖着下巴注视虫潮远去的方向,眼睛明亮得似乎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
他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天边乌压压一片连月光都遮住,紧接着就见到呼啦啦一片,自天上飞下一群鸟,鹫,鹰,鸦,枭,各种鸟儿都有,追着虫子的洪流享用起这顿大餐来。
然而这个进食的场景也是静寂无声的,像是在表演一场非现实的默剧。
谢星纬头皮发麻,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皱着眉注视那看不分明的虫潮在群鸟口中顷刻间消散,明明通体冰凉如坠深渊,却怎么都没法挪开视线。
这绝命渡尽数沉睡于梦中,大约除了他俩,谁人都未能亲眼见到如此荒诞可怕的画面。
……等等!
谢星纬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怎么能确定其他人还活着,而不是……
一时之间夺取了他所有思维的是莫名的毛骨悚然,他已经顾不上是否会吵醒桑先生触怒他,脚尖点地,在屋瓦上借力,身形一闪已然跃到玲儿身边:“玲儿,这是怎么回事?!”
红裳女童歪着头瞅着他,眼神十分鄙视:“你不会自己看么?”
谢星纬深吸一口气,尽力把那些惊惧从自己的情绪中摈弃,维持冷静的思索:“虫潮,鸟群,然后呢?这些蛇虫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玲儿翻了个白眼,显然懒得回答他,小手按在檐边上,下一秒就会翻身落下去。
谢星纬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玲儿先是一怔,然后身体一僵。
“你还欠我一句话,”看到她的反应,谢星纬飞快地抓住这个机会,“既然这话没来得及送白翊,不如现在回答我的疑问,我们的交易仍成立——‘醉春风’就还是你的。”
玲儿的神色可见地变得迟疑了,那种既嫌弃麻烦又舍不得放弃好处的犹豫,让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挣扎到最后,叹了口气:“尸虫。”
愣的人换成了谢星纬:“嗯?”
“是尸虫啦,”玲儿嫌恶道,仿佛连回忆都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那种变异的、不受控制的、会吞噬一切可见生物脑髓的堕落尸蛊。”
谢星纬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玲儿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忽然掉转头无比警惕地盯着他:“蠢货!我的主人自出谷来,今夜难得能睡个好觉,你要搞出什么事来,惊扰到了他……”
她的嘴唇勾出一个狰狞而嗜血的弧度:“就算有那个蛊女护着,我也必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酒虫是蛊,酒虫酿的酒就是蛊毒,桑先生并不惧蛊毒,但到底是凡人之躯,酒精仍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更何况唐千叶手里的酒虫是烈酒。
不过,就算是醉倒,那也是难得的好觉,岂容他人打搅!
谢星纬没在意她的威胁,脑袋里疯狂地思索着对策。
他当然知道尸虫是什么,他还知道尸虫是如何吞噬脑子如何将人变成活死人——由于与玄火教结下了不解之仇,所以玄火教有哪些棘手人物他多少还是关注些的,“尸王”麻奉虽然十五年不出封门峡,但这个可怖的存在,并不是说时间久了这个江湖就会遗忘他——至少现下一听说“尸虫”这个玩意儿,一瞬间浮现在他脑海的就是那个曾丧心病狂毁了一城的蛊师麻奉。
倘若他真在绝命渡……
谢星纬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对方为何来此——就仿佛认命一般早就对自己多灾的体质有了深刻的了解,但凡麻烦毫无疑问就是来寻他的——所以他直接立在对立面上,思索该如何应对。
就算那是尸王麻奉,唐千叶与桑先生也定然稳胜他一筹,否则当时蛊斗,麻奉不会不出现!
对于蛊师来说,骄傲与荣誉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争个高下几乎是种本能,除非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只能悄悄躲藏在阴影里偷袭。
当然麻奉的难缠并不在于他的蛊术有多高明,而在于他的尸蛊能创造出源源不断的麻烦——但既然麻奉不敢招惹唐千叶与桑先生,为什么现下胆敢露出马脚?
趁着两人酣醉的时机?
不!习惯了阴暗臭水沟的老鼠在局势未明前绝不会有试探的胆量!
就算他要杀谢星纬,他敢在这个关头出手?他能保证对于谢星纬一击必杀,无后顾之忧?
不可能!
那么究竟是什么逼他现出了行迹??
谢星纬的眼界还不至于看不出现下的局面,那些虫潮是因尸虫而逃窜,那么鸟潮又是从何而来?
他想起了一个女人。
姮女唐栖眠。
姮人皆擅控制鸟兽。
所以唐门对麻奉出手了?
不,他了解唐千叶,她不可能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前有桑先生正邪未判,对唐门善恶不定,后有魔门围困绝命渡,而她是目前唯一能破阵之人,必会遭到绝命渡中人恶意窥视——倘若再随意招惹一个尸王,一旦没杀死对方,后果难以预料。
这绝不会是她做的……除非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那么换条思路,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指使唐栖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