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赵佶跟前的近臣,童贯自然知道他最近正为辽国的事情伤着脑筋。
自大宋立国以来,北方的辽国就一直是个巨大威胁,尤其是当其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等大片城池和土地的情况下,更如一柄快刀抵在了大宋朝的要害上,让每一任赵氏官家都能时刻感到可怕的威胁就在身旁。
可辽国的强大军事力量却又让大宋朝廷对他们无可奈何,特别是从当初太宗真宗两朝北伐都以失败告终后,朝中主和一派的力量便完全掌握了话语权,宁可每年向辽国送上大笔的岁币,也不肯再提兵事。
直到当今天子赵佶继位,情况终于有了些变化——如今的辽国随着进驻中原日久,辽国内部也生出了各种汉人朝廷所特有的弊端,比如权臣当道,比如军备废弛……当这些消息被宋人眼线不断带回朝廷后,朝中自然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其实就连童贯自己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提兵北伐,夺回燕云十六州,建不世之功业。
但当这股风头刚一冒起,就被朝中主和的力量无情打压,他们甚至将提出这一想法的人斥为祸国殃民的奸佞。虽然北伐的说法暂时被平息了下去,可赵佶却也被身边如童贯这样的主战派给鼓动得生出北伐的想法来,甚至在暗地里都已经开始着手布置相关策略了。
只是碍于朝臣的普遍反对,赵佶才不好完全表露出来,心中烦闷下,居然不自觉地就想找个朝廷之外的人来询问一番。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把如此重要的问题抛到孙途这么个尚未得官的少年面前。
孙途也是满脸的诧异,不过他的心思却转得很快,权衡起相关利害来。虽然他对宋史所知实在有限,但北宋末年的一些大事还是有所了解的,也深知北宋所以灭亡其实还是因为错走了联金灭辽的那一步棋。而从皇帝的话锋里,他却已经听出了一些想法,如此,一个选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为全局考虑劝说赵佶不要北伐呢,还是来个顺水推舟,顺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结论来说?只片刻间,孙途心下已经有了定计,自己如今身份低微,又这么可能左右朝廷大事呢,所以当然要选最有利于自己的话来说了。
“陛下,臣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却也知道中原故地一向都是我汉人的家园,如今被辽国窃占多年实在让人感到不甘。而且,这还是太祖太宗立国之后一直都希望做到的事情,我等后人自然更该去做到这一切了。
“至于如何北伐,以臣之愚见无非两方面,在内强我军力,丰我粮储,则一旦时机成熟,便可提兵北进,夺回燕云十六州。在外,则当想法削弱辽国国力,比如与他下属的一些小国相勾连,到时来个里应外合,便可一战而定中原!”
此言一出,无论是赵佶还是童贯,都露出了诧异之色。孙途的这番话固然正中他们下怀,可他们也不会太感意外,毕竟身为武人的他主张北伐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可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少年居然连如何北伐的想法居然也和他们相近——如何能不相近,孙途本来就是参照着历史进程才说的。
赵佶有些异样地看了童贯一眼,他甚至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曾把这等朝廷的头等机密告诉过眼前的少年了。童贯察觉到这一点立刻就出声说道:“圣人明鉴,臣可从未向身边人提过此等大事,孙途虽勇武过人,但毕竟尚未为官,臣断不会拿这等事情与他相商。”
赵佶略点了下头,对此说法倒也认可,这让他对孙途是越发的感兴趣了:“孙途,你怎就会有此等想法?”
孙途此时已经想好了说辞,立刻就作答道:“陛下,臣也是听人分析时局才有的这一想法。当初臣在郓城县时,曾与一名老兵有些交情,他便跟臣分析过我大宋与辽国之间的种种利弊,并提出了这一战略,臣现在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哦?这老兵却是何人,现还在郓城县中吗?”听了这一解释,赵佶总算是可以接受了,不然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少年郎能有如此见地。
“他叫文天祥,早两年前就已故去了。”孙途随口拿出个历史人名来道:“不过他的这一说法倒让臣颇为认同,所以才会苦练武艺,以图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顿一下,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像确有其事,孙途打算再多加些细节:“而且那老兵还时常咏唱一首叫满江红的词曲,也颇让臣感到振奋。”
“哦?他还有词?唱来听听。”赵佶到底是个文艺皇帝,听到这儿立刻就来了兴趣,连忙询问道。
孙途当下就把岳飞的那首满江红给唱了出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直唱到后半阕时,赶紧就把那会露出破绽的靖康耻,犹未雪给改成了:“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至于这其中的韵律有没有问题,就不是他能理会了。
其实满江红一词在宋词里并不算上乘,但其为国杀敌的那股忠君报国的气势却是十足,纵然是赵佶也是听得心神激荡,半晌后方才击节叫好:“好词,真丈夫所作!若此人尚在,朕定当重用之!”
孙途心里嘀咕了一句,现在岳飞应该已经在了,只是年龄上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你倒还真能用他。面上却是一片遗憾:“只可惜那位老兵早在三年前就过世了,未能得见陛下圣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