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京都城下了一场不算雪的雪,虽然只下了半盏茶的功夫,让李二莲这个两辈子的北方人终于感受到一点冬天的味道。
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这场旱灾的灾民们终于得到了妥善安置,他们有的故土难离回了家乡,有的继续奔波,想要找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有的,就像男孩李瑞娃一样,因为某种原因留在了应天府,在这个包容而又高高在上的全国首府谋求生计。
许是自幼流浪的原因,李瑞娃不止比同龄人成熟,还特别稳重聪敏,齐大娘死后他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李二莲便将他带到了同乐楼,让他做个跑堂的小伙计,给他给栖身之所的同时,也期待他工作之余虚心好学,与驻台的先生讨教几个文字。
李瑞娃当了几天差后突然找到李二莲,说自己想调到真人战场区做捡箭的应侍。
李二莲想到跑堂伙计的工作确实累了点,真人战场虽然是在室外,地方大费腿脚,每天最多不过捡上四遍箭而已,小孩子嘛,应是更喜欢在野外跑着玩的,于是毫不啰嗦地同意了。
其实人家李瑞娃有自己的打算,他发现,相对于读书认字自己更喜欢舞刀弄枪,在真人战场区耳濡目染,没准能学到些武功本事,将来参军入伍豁出命去过关斩将,不说封侯拜相,总也能弄个将军当当。
李二莲完全想不到,当初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这个可怜的小子奉为了人生目标。虽然这小子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尚且简单幼稚,不过倒也是个良好的开始。
雪刚过,李二莲还在窗前缅怀童年,本应在真人战场区值班的李瑞娃匆匆来告,说是有两伙人带
着真家伙进了野战区,还以千两黄金及两顶官帽做赌注,经理劝了多时,那些人非但不听劝还将人打了,现下这形式,非得她这个做东家的亲自到场才能控制局面。
赌博?还是在同乐楼赌博,这绝对不行!
李二莲赶紧披上斗篷,让李瑞娃去叫上几个楼内的打手,自己先带着黄鸠鸠赶往京郊庄子。
这一来一回的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那些人基本都是官家子弟,从小接受射御教育,没给他们的老子爹丢脸,一时半会儿地还分不出胜负,加上野外战区地形复杂占地面积大,是以李二莲赶到的时候,这两拨人才进行到一半。
双方各有损伤,下场的伤员正在场区外的长椅上等待结果,李二莲远远便看到那些人身上的血窟窿,脑袋发懵就要晕过去,好在年纪轻身体好,总算凭着坚强的意志走完了最后这段路。
经理瘸着腿给这些爷一一奉茶,见东家终于来了就跟见到亲娘似的,哭丧着脸诉苦:
“您瞧这给我打的,我可是按规矩办事,捧着一颗好心才来劝的,谁知道他们这么野蛮,下手忒重。”
李二莲同情地直点头,瞧经理那一脸青青紫紫,哪个近视眼的看了指不定给认成人形调色盘呢。
给了经理十天假,又让人将他掺回家,李二莲转身再瞧那群“光荣流血”的家伙,就觉得他们真乃活该!
挺了挺胸板,清了清嗓子,接过黄鸠鸠递来的“同乐楼规章制度”及“同乐楼会员同意书”,展开到禁赌那一页,不理那些人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用标准的官话仔仔细细念给他们听,念完,李二莲将册子一合,抬着下巴问:
“你们这儿,谁是起头的?”
一开始,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黄鸠鸠趾高气昂地介绍了李二莲的身份,这些人里才出来个发言的。
“没谁起的头,我们这是私人恩怨,跟你这小娘子说不着,劝你快快离远点,咱这可都用的真刀真箭,万一一不小心伤了你,哭了可没人哄。”
李二莲将两个册子在他眼前使劲抖了两下,发出“哗啦啦”的纸页声,道:“同乐楼的规矩,只要你人在同乐楼管辖范围之内,管你什么私人不私人,总之不能设赌!你们坏了同乐楼的规矩,可是要罚款并开除会籍的!”
这些人谁家都不缺钱,但是一听说要开除会籍,一个个地都紧张了起来。
同乐楼虽只短短开了两个月时间,却已经成为大康朝最具影响力的娱乐场所,据说甚至连当朝宰辅都乔装而来,只为听上一场每月初十才上台讲道的大儒的演讲。
不过李二莲当时正忙着帮灾民联络恒通便食厂领取便食小推车,没能一睹宰辅尊容,实为憾事。
总之现在不论朝野内外、老少僧俗,都以成为同乐楼的会员为傲,尤其这京中爱赶时髦的少年少女们,有点身份的,见面一问若得知谁还没入上会员,准要投上十七八个鄙视的白眼,道一句:你嗷塌啦。
来这里闹事的两拨人,便是爱赶时髦的京城少年,他们年纪只在十五到二十之间,正是青春好胜的时候,又因临近年关家中管束松弛,所以才闹出今天这场赌局。
竟然还押了两顶官帽做赌注。李二莲询问了伙计,才知道这些人胆大包天的,原来只为了一句故意挑逗的戏言,便做出这种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情,果然家中有人罩着,不怕事大。
而这句戏言,更是有关朝中党派之争。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已现老态,诸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