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磬看来,这小妇人又在与他废话,自然脸色越发不好。
李二莲又说:“可什么人可为官?什么官可抛却私利舍己奉献呢?难道历史上的清官都是大公无私的?章大人,我虽为一介女子,却也曾思考过,朝廷如今的考核制度到底成不成功,完不完善?能否杜绝或减少隋琴此类事情的发生。”
自古以来,哪朝哪代甭管吏治多严苛、科举多重品德,没出现过举朝清廉实干的理想盛况,在效果有限的管理体制下,隋琴之流无可避免,这已经是人们心照不宣的常态了,就连九五之尊都知道,御下要有收有放,疏大于堵,偶尔一点小瑕疵大可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一笑泯之。
“难道你有办法?”章磬虽这么问了,心里却是不信这小妇人能说出个实用的来的。
李二莲摇头一笑:“章大人生就一双慧眼,怎能看不出我有几斤几两,我是不敢在大人面前卖弄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在自己所能涉及的领域做自己能够做的。就如这小品,虽有哗众取宠之嫌,细细看之,却也当得起针砭二字。”
章磬挺直的脊背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做出放松倾听状,李二莲一瞧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将小品的主要价值道出:
“将军明鉴,同乐楼为言论馆也为娱乐所,我们接待的客人不论性别年龄,不论身份贫富,更不论境界高低,我们虽为商人,同乐楼虽要盈利,却也希望在
盈利之外为人民大众、为这个社会、为大康朝出一份绵薄之力。我们的小品兼具娱乐性和批判性、教育性,不单单只为了赚取更多的门票钱。文人骚客高官儒绅不都只好高雅之作,贩夫走卒市井白丁也不都独爱低俗之乐,小品只是选择了大多数人都喜爱且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让人们在哈哈大笑之间从中汲取教训、有所感悟。”
“这也是我刚刚以隋琴之过举例的原因,也许不一定所有观众在看过之后都能有所思考,但只要有一个受其启发,这个小品就有它存在的意义。”
“额…我的意思是,”说了这么一堆李二莲才发现,似乎前后没衔接上,赶紧圆回来:“在隋琴这个例子上,如果朝廷的吏治无法做到让所有官员守本分、干实事,也许发动社会教育的力量,譬如小品的批判
暗讽,用娱乐传播正确的价值观,在民间形成自发的道德约束,或可在一定程度与吏治配合,降低此类事情的发生概率。”
说完之后,李二莲不自信了,她本就不善言语,何况说得太多,此时自己的逻辑尚且有些混乱,便更不能确定章磬有没有听懂了。
“将军…我可能没表述清楚…”看着章磬深沉睿智的眸光,那副闲淡察辨的样子,李二莲越发没底。
“不必称呼将军,老夫早已去职告老。”章磬恢复到正襟危坐,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完了完了,李二莲心道完了,连称呼都不让称呼了,定是她这不靠谱的表达能力让这位国丈大人对同乐楼更加不满了,难道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有资历有人品的监察人就要这样被她搅黄了吗?
正要再说些挽留的话,雅间门被从外打开,金玉璟接到消息终于赶来。
“章老大驾光临,实乃我同乐楼幸事,未能远迎,您千万原谅。”金玉璟一看到这位百战将军什么矜贵高傲全都抛在了脑后,一进门连李二莲投来的眼色都没看到,直奔章磬而去。
完了完了,李二莲的小心肝啊,本来她已谈崩,金玉璟一进门还没做自我介绍就跟人家用自来熟这一套,以章磬那就事论事的严明性子这事儿铁定得黄。
就在李二莲暗戳戳搓手指的时候,忽然听到章磬道:“想必这位小姐便是同乐楼的另一位东家了,我来此的目的你们应已知晓,不知现在是否就可就职?”
金玉璟恨不得上去握人家的手,高兴之情难以抑制:“当然可以,全看章老方便。”
章磬:“老夫可不会客气,听说这楼里面积大项目多,老夫要全看过才能放心。”
金玉璟:“应该的,我亲自为您引路,您这边请。”
李二莲:“…”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的优秀情节啊!
说到小品,就不得不提一提同乐楼里的其他新艺术形式,不论话剧还是舞台连续剧,还是李二莲正在搜寻并培养人才即将写出的区别于古代文学的白话体,除了大众娱乐性,其着重点都在社会教育意义上。
别看李二莲只有高中学历就以为她不可能有这样的思想高度,人文情怀、奉献精神与学历关系不大,她希望能在有能力做到的前提下为这第二次生命所在的
世界出一份力、尽一份善举。
话题回到同乐楼开业那天,梁雨川作为股东家属,自然拥有某些特权,比如免费享用茶饮点心啦,比如在当天的开业晚会上给视野最好的座位贴上自己的专属小标签啦,再比如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提前观看节目排练啦。
“这词儿欠点火候,你看改成这样是不是好点儿?”梁雨川与申二坤勾肩搭背,看着冯英对一个青纱罩小生创作的台本指手画脚。
小生姓林名树琼,便是月前在漱言阁阻拦金玉璟的那位爱讲大道理也爱脸红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