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读书人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竟然张口就以钱势压人,青纱罩小生面色胀红,若不是年龄不大,恐怕受到此辱,能当场触柱。
有其主必有其仆,金玉璟的婢女最是护主,见自家小姐占了上风迫不及待出来补刀:
“张口闭口将我家小姐名声扫地,岂不知某些书呆子除了读书要脸面,其他一概不管不理,还弄出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将读书以外的事全然抛却,其实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与懒惰开脱,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之前我们尚不明白此话原意,现在见到了你,倒也算开眼界了。”
她这是在讽刺青纱罩小生衣着简陋,除了满口之乎
者也运用流畅,却连自己的衣食供给都做不到。
钱财等身外之物本是被读书人所鄙夷的,可不论怎么说,没钱没财确实是会被人鄙夷的,青纱罩小生自诩清流,虽有满腹反驳那婢女的经典古词,却又因她说的是事实反驳不出口,那憋屈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快要哭了。
恶仆欺人,还是以钱势欺人,终于激起了一旁作壁上观者的同情心,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按钮,漱言阁大厅内骤然嘈杂,人们一句句一声声无不是对金玉璟的指责。
金玉璟就是再跋扈再强势,也只长了一张嘴,面对这么多人的口头围攻也难以消化,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这中情况简直就是给穿越者结交好友的高光时刻,
李二莲拨开众人,横挡在金玉璟身前,挺胸昂首高声道:
“以多欺少无异于仗势欺人,何况大男人欺负小女子,那就怪不得我来说一句枉读圣贤书了!”
她不出声旁人的注意力倒不会放到她这个生面孔上,可这一出声,女子的身份就暴露无疑了。
“又一个女子!”
“这俩一伙儿的吧。”
“漱言阁怕是要关张大吉了,竟接连接待女子进门!”
如此这般的七嘴八舌,便如立体环绕音尽在耳畔,李二莲可算理解金玉璟的招架不住了,任何人站在鸭群里也会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能思考呢?
“女子怎么了!”李二莲高八度喊道,“女子坦荡
荡,小人长戚戚!”
她这一吼,不仅将立体环绕音吼没了,更把金玉璟吼得心旌振奋,李二莲拉拢“盟友”,摇晃着金玉璟的胳膊说:
“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敞门开张,客迎四方,说得太对了太好了,又道理深刻又兼顾押韵,”哥俩好地一巴掌拍到人家的肩头,“思想高!文底棒!我挺你!”
大小姐金玉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可见李二莲笑脸洋溢、精神高涨,她此时又被这帮人搞得气愤难当,正愁没个帮手,李二莲就像从天而降的神助攻,解救她于困顿之中。
于是前几日某人的无心冒犯也就被她暂时搁置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当然是在这帮迂腐的读书人里夺
回自己丧失的尊严!
不过思想高文底棒这样不切实际的评价金玉璟还是接受无能的,她虽跋扈,却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读过几行书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金玉璟挡回金十一娘抽出一半的双刀,正义凛然地环伺一周,说道:“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倒不知道除了皇宫王府,还有什么地方是有钱进不去的。我们女子的首饰店胭脂铺都容男子进出,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漱言阁,反倒容不下女子了,这是哪门子道理?京都商会肯让你们这么做吗?”
总归是商家女子,张口闭口不离钱,李二莲不得不替她补充圆场:“金二小姐的意思是,就算告到官府,漱言阁不接纳女客的规矩也是不占理的,常言道男女平等,出家人还讲求众生平等呢,怎么到了读书人
这里,反倒做出重男轻女的行径来了?”
“男女平等?这是哪里的常言?”有人便小声嘀咕了,生怕是自己孤陋寡闻。
金玉璟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看着普普通通还有点儿土,怎么那么会说话,“男女平等”,根本就是一针见血。
这时候终于有人认出了李二莲,倒不是他曾经见过,只因他看到了在李二莲身旁一直试图阻止的梁雨川。
“你是梁李氏吧?”
“你说她是谁?”
“梁李氏,就是那日大闹追仙馆的母夜叉!”
“与施家的河东狮齐名的那位?”
“可不嘛。”
“哎呦呦,怪不得,这口才可是了得,她那夫君怎么受得了呦。”
“嘘,快低声些,没看她夫君就站在旁边吗。”
两方对立,出手自然不遗余力,什么低声些,这帮人恨不得嚷嚷得满京城都听得见。
李二莲气血上涌,脸红脖子粗,担忧地看向梁雨川,见梁雨川闭目塞听,似乎已经破罐破摔,不在乎了。他搂过李二莲,将她的帽子摘下,露出盘成一团的油亮云鬓,拿出三两分兵痞气质,带着自家娘子绕场一周,吊儿郎当地告诉在场众人:
“我媳妇儿贤良淑德普天难求,你们这帮人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什么母夜叉叉夜母的,你们谁见过啊?你们谁娶过啊?曲士不可语道,燕雀安知鸿鹄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