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上面那红通通的油花儿,白鱼肉片上毫不吝啬堆着的麻椒,和漂浮在汤中的隐约可见的干辣椒籽,不用吃不用闻就知道这水煮鱼有多辣口了。
众人不约而同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别说七八道菜了,就是只这一道他们也无福消受啊。
冯英弯弯眼拍手叫道:“那还等什么,小嫂子快端上来呀,我都迫不及待了。”
施靖杰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冯大癫,别蹬鼻子上脸啊!”
冯英婴孩般单纯的面孔冲施靖杰发射“伪可爱炮弹”,摊手道:“人家真的喜欢嘛,你不想吃就不要动筷,做什么这么大火气呢?”
申二坤眼含热泪,不抱期望地问:“嫂子,那七八道菜里有不辣的吗?”
李二莲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点了下头,立刻引得众人星星眼看过来。
“嗯…有是有,可也只是碟芝麻酱,应该算不得菜
吧。”
“算算算!”众人有志一同,齐齐开口,堪比中学生军训喊口号,有什么法子,整个席上只有芝麻酱不放辣椒,为了保住自己的舌头也顺便保住这位新认识的小嫂子的面子,大家不得不暗示自己:
芝麻酱拌饭也不错的嘛。
于是一拨又一拨对芝麻酱的夸奖从这些大康朝最有名的书院的学子们的口中说出,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恳与真心,用词造句未免极尽华丽,听得李二莲一愣一愣的。
要问为啥发愣,哎呦,不愣不行啊,以她高中肄业的古文水平,听懂半句都得夸自己厉害。
可是等芝麻酱被端上来的时候,众人的心情却如高崖跳水、百米蹦极,真真的急转直下,毫无防备。
“这、这一大锅…”申二坤舌头直打卷:“不会都是辣椒油吧?”
“哪能呢。”李二莲看着牛油火锅的神色如看自己襁褓里的孩子,正当众人因为她这句否定捂着小心脏暗自庆幸的时候,忽又听李二莲骄傲地道:“不过也
差不多了。”
得,百米蹦极改过山车,刺激一拨接一拨。
在所有人望锅兴叹,提前给自己点蜡挖坟的同时,不知不觉李二莲已给每个人调好了蘸料。
“没想到大家都这么爱吃芝麻酱,这点恐怕不够,我再去给你们调些来。”
齐刷刷地将目光从李二莲远去的背影挪到梁雨川略显苍白的脸上,施靖杰苦大仇深地直摇头:
“好你个梁胡子,一早便等着看我们出糗呐!”
冯英“啧”了一声:“施风雅,你怎么净给人取外号?”
冯英的外号叫冯大癫,因他在家排行老大,行事总疯疯癫癫不走常理。梁雨川的外号叫梁胡子,因他出身北部边塞,又当过兵,相比于这些江南文人来说,一身草莽气堪比响马胡子。至于施靖杰的外号施风雅,倒最好理解。
有个成语叫附庸风雅,他老施家一门豪商,追溯到有迹可循的上三辈,其品位审美皆俗不可耐,偏到他这里施老爹非要从商贾旱地里揠出一株诗文浇灌、粒
大饱满的水稻来,可不就是附庸风雅嘛。
镇压了冯大癫的“恶意”插话,施靖杰联合其余诸人对梁雨川进行了言辞与目光上的打击与声讨。
梁雨川现在哪还有功夫与这些人斗嘴,那天杀的火锅就在眼前,无论颜色味道皆在提醒他不住地回忆起四年前那次惨痛经历,他心知肚明,今日不出意外,李二莲定会拿他做示范,要他向众同窗展示吃火锅的正确方法,他那娇嫩而又脆弱的肠道将再一次经受如炙如灼的苦痛。
不!老爷们怎能一而再地甘受如此大辱!必须揭竿而起、逆风而行!
“还等什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众人只见一道残影从眼前划过,随即眨眼功夫消失在小院门后。
宴席上主人家率先跑路,且是为逃避女主人热情的饭食跑路,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吧?
这帮长在传统礼教下的乖乖读书少年们哪里见过这等奇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犹豫是否紧随其后时,那厢冯英已经擦好了嘴,整好了衣衫,看似
悠然实则迅速地跟了出去。
这一下,谁再犹豫谁就是大傻瓜,须臾功夫,梁家小院的饭厅里就已空无一人,徒留满桌丰盛红艳。
橘子树下,李二莲托腮耷耳,满面愁容:“鸠鸠啊,咱家的新式调味品难道真就如此难以接受吗?”
黄鸠鸠舔着被辣得发红发肿的嘴唇,摇头道:“没呀,我吃着挺好的。”
李二莲斜睨她:“就多余问你,吃货当然来者不拒,怎会有不喜欢的食物。”
黄鸠鸠眨着萌眼道:“不止我觉得好,小姐忘了吗,咱县城里的孩子都喜欢晏盛坊的辣片辣豆干,老爷和亲家老爷也对小姐用辣椒做的菜赞不绝口。”
经提醒,李二莲只觉迷茫更甚。
是呀,辣椒制品虽没在丰承县普及,但只以辣片、辣豆干这类小零食在孩童间的受欢迎程度来看,大康朝人对辣椒的接受能力并不低,却为何这帮书生们连辣片的辣度都受不了呢?
黄鸠鸠已经开始绕着桌子吃第二茬,这满桌的大鱼大肉几乎丝毫未动,全便宜了这个小馋猫,她边夹菜
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