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那天,早晨刚下过一场小雨,太阳就着急忙慌地冒出了云头,赶着在中午之前把地上那点湿迹蒸发干净。
李仲园正跟着长工们在山头新栽种的果树上除虫,杜三春拿着一份合同找了上来,顺便带来了一个喜讯:
“李二哥快回家瞧瞧吧,老天爷呐,宫里边儿来人了!”
“啥?”李仲园一脚没踏结实,来了个大趔趄。
“宫…宫里?”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杜三春着实兴奋:“那穿着那气派,嗨,就那衣裳料子,咱都没见过,”他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说话细声细气的,听着是个太监。”
“太监?”李仲园不知是惊了还是激动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太监,这可…太意外了。
急匆匆赶回家时,李家大门外已经聚集了几乎全村
的男女老少,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人群中挤上台阶。
“哎李老二,你家这是结识什么大人物了?”
村里人见到他,纷纷开问,李仲园摆摆手,做了个驱散的手势,说道:“大家都别挤这儿了,挤这儿也看不着,都回去吧。”
说完他便推开门进去了,没听见有人嘀咕说:“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还没怎么着呢就瞧不起咱们这些乡邻了。”
还没入前院,便见自家小儿子小女儿贼兮兮地扒在堂屋的窗台下,偷偷往里面看,李宗延那小子多日来终于“一展笑颜”,乐成了朵牡丹花。
“干什么呢,去去去,中院呆着去,别惊了客人。”
李仲园突然来到身后,把李二莲两人吓了一跳,李二莲捂着小胸口说:
“爹你快进去吧,那位禹公公都来了半个时辰了,再等估计要不耐烦。”
李仲园:“真是位公公?”
李宗延:“真的,你瞧他那双手,比小妹的还细嫩。带了两大抬东西,说是皇上给的奖赏。”他眨着眼睛满脸贪相:“爹你猜猜,里面装的是不是金银珠宝什么的?”
既是奖赏,又是皇帝的奖赏,想来不是金银珠宝也差不离了,李仲园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眼发紧,他怕自己太粗鲁,一会儿在这位禹公公面前失了礼,人家好歹是京城过来的,定没见过他这样的村夫,会不会笑话他呢?
“行了,满脑子都想的什么玩意?”李仲园故作生气地小声训斥道,将两个儿女赶到了中院。
与禹公公的见面比他想象中的简单许多,因为禹公公奉命而来,根本不与他多作废话,上来认了人,便展开明黄的绢布,开始宣读圣旨。
这种表彰封赏的圣旨大多造句晦涩、词语仿古,李仲园压根没听懂几个字,等到禹公公宣读完毕,要他接旨的时候,李仲园跪在地上伸出手,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大人,这里面说的,什么意思?”
禹公公挑着高音“嗯?”了一声,随即喝了口茶润嗓,才与他解释:
“圣上念你献宝有功,特恩准李家免除二十年徭役赋税,赏黄金二百两,白银五百两,并赐‘醴泉永芳’金字大扁,以表嘉许。”
“黄、黄金,二、二百两?”李仲园的表现十足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好在禹公公教养不错,才没对他产生什么轻蔑的心态。
等李仲园从“黄金二百两”的刺激中醒过神来,才发现其实“免除徭役赋税二十年”这一项才是这次恩赏中最大的惠利。
禹公公接着说道:“虽得赏赐,但烧春已成为皇家特供,圣上未许李公酿造私卖之权,李公以后可不能再以烧春谋生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李仲园:“不卖了,小小人绝对听命。”他犹豫了一下,又问:“小人家中还经营着两项生意,所用原材之中多少有些烧春,不知圣上可恩准我继续使用,”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若是不让用,那两项生意就要砸了。”
禹公公:“皇家所用,为显皇室高贵,才不准民间私用,规矩里只写明贡品不可流出,旁的咱家就不好多言了,李公自去斟酌。”
禹公公虽是个太监,一举一动却称得上器宇不凡四个字,他盖了茶碗,命人将赏赐和大扁抬过来让李仲园过目,见李仲园对那大扁不甚在意的样子,好心提醒道:
“这扁上之字苍遒有力,是柳州知州沈喻之沈大人亲笔题写,沈大人可是当今太子的未来岳丈,正经嫡宗的皇亲国戚,李公可将这大扁悬于梁上好生护养,为你门楣添光增辉。”
李仲园理解的“添光增辉”,不过是可以向人炫耀的资本,他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这就请人在梁上凿榫眼,用最上好的木材悬挂这扁,绝不辜负大人的一片心意。”
禹公公纠正道:“咱家只是奉旨宣召,公务而已,谈不上什么心意,李公要谢的该是沈大人才是。”
“是是是,谢谢沈大人。”
禹公公明白了,这人还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
姓而已,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于是他把话说得再明显一些:
“旨意咱家宣完了,有句私话藏在心里一直好奇,想问一问李公。”
“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李公献宝为何请祁门关守备薛用代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