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还挺足,就是这四处乱刮的风比较扰人。李二莲用围巾把脖子、脸上下裹了个严实,两只手踹在袖子里,若是忽略掉短小的身材,便活像九十年代挎着编织筐出去买菜的家庭妇女。
小孩子筋骨还不结实,走上两步便酸累,李二莲不得不让赵大宝抱上她,两人往衙门口走去。
还以为要等上一回儿,没想到张翠珠早早便出来了,正坐在衙门前的石墙下等着她们。
“婶子,周知县怎么说?”李二莲迫不及待地从赵大宝胳膊上滑下来,上去便问。
张翠珠神色很轻松,说出的话更让人高兴:“没想到周大老爷这么好说话,我只道明了来意,他直接就答应了,让我告诉你们下午酉时之前来见他。”
这确实也太容易了,李二莲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那我现在就去!”;李二莲风风火火地就要进衙门里去。
张翠珠和赵大宝一把将她拽回来,赵大宝说:“你去怎么行,咱回去找大郎或者你三叔去。”
李二莲再次恨起了自己这副小身躯,好生感谢了一番张翠珠,又让于长城赶车将张翠珠送回,她便和赵大宝回了食肆,将周知县同意见他们的事告诉大家。
李宗继道:“我去!”他现在很有做大家长的自觉。
李叔畦却不放心,李宗继阅历太少,难免会让有心人糊弄,得有个得力的长辈跟着才行,于是商量过后,便由叔侄俩一起去拜见周知县。
穿过两座假山水池,拐过月亮门,来到一处植有矮松的清幽院子,便见周参周知县正在屋檐下喂他那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这东西只在千百里之外的草原绝壁上才有,周参不愧出自大家族,连平日里的玩物都稀有名贵。
下人禀告了周参,说李仲园的胞弟和大儿子来了,周参只拉着长音吐出个“嗯”字,便视旁人如无物般继续仔细地喂他那鸟。
下人冲李叔畦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叫他俩在院子里等候,便自去做别的事去了。
等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眼瞧着周参喂完鸟又逗鸟,那海东青犀利的眼神不住地在李叔畦二人身上逡巡,可那周知县却有意晾他们,不回头瞧也不招呼。
李叔畦对此倒没什么感觉,在他眼里,当官的都这样,说话做事总要压人一头才能显出自己的官威来。再者,这般晾着人,让人等得焦急或没了分寸了,这些官才能顺势捞到更多的好处。
这一套伎俩或许对同样当官的人没什么大用,毕竟都搞这一套,谁还不清楚谁的花花肠子吗?不过对于老实本分的农户人或小商贩来说,面见上官本就很考验勇气了,再被当官的官威一慑,不夸张的说,当场腿软跪地上的都有。
李宗继与李叔畦不同,他不害怕也不腿软,受到这样的冷落,在他这种初生牛犊眼中看来,便是这贪财无良的周知县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基本的待客礼仪都不守,摆明了是看不起他,若非今日是
来求人的,他当场便要翻脸发火,闹得这知县衙门鸡犬不宁才罢休。
就在李叔畦悄悄去拉李宗继的衣摆让他控制好情绪的时候,与海东青“难舍难分”的周参终于转过身来,站在台阶上,背着双手开口说道:
“你们几次三番找人来衙门里求见,也算是锲而不舍,亲情可嘉。本官初时不见,那是因为李仲园蒸馏厂子私酿粮酒的案子还不明了,不想受到无谓的干扰,影响本官对案情的判断。为父母官者总得秉公自持,稍有偏颇便是对所辖百姓的不公,望你们能够体谅本官的难处啊。”
李叔畦鞠躬鞠到了九十度,以特别理解的态度说道:“县老爷为官辛劳,能为我等小民着想,着实是咱丰承县之福,我们自然是体谅的。”
周参撸着短胡须点点头,又道:“你二哥之事啊,现下还未查明,不过证据倒是搜到了一些,只是本官还不能冒然将他放出来,不然的话本官无法向原告崔炳交代。况且,你们或许都知道了,李仲园咆哮公堂
,污蔑朝廷命官,就凭这也得关他几个月。”
一听要关几个月,李叔畦和李宗继都急了,李宗继立马跪下道:
“求县老爷开恩,我爹他性子火爆,多半并非有意顶撞县老爷,他一向安分守法,我李家也是世世代代贫民出身,对读书人从来都恭恭敬敬,县老爷您网开一面,千万别与我爹计较!”
周参让开一步不接受他的跪拜,假意为难地说道:“本官是按照朝廷律法判罪,律法在上,谁也不能徇私情,哪是本官说放便能放的?”
他上去搀扶起李宗继,又说:“不过,看你如此孝顺,本官倒是很感动,这样吧,反正李仲园已经受了鞭子,也算是依法受到教训了,这咆哮公堂之罪,本官就不予追究了。”
李宗继听了,连忙又跪在地上,给周参磕了三个头:“谢县老爷!县老爷仁明!县老爷仁明!”
李叔畦也高兴地说:“多谢县老爷宽容,那我们这就去将二哥接出狱去。”
“且慢,”周参突然转了个腔调,目光严厉地说:“此桩罪免了,另一桩罪却无法可免。盗酿粮酒乃朝廷大忌,关乎国本,你们现在去放了李仲园,不是要陷本官于知法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