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春天的气息越发明显。北方的春天特色鲜明,来之前得先刮两场大风,裹挟上田间、山头的砂石土砾,每日里“呼——呼——”地由东刮到西、由南刮到北,让人怀疑这风是长了眼睛长了腿,要不怎么能吹得拐了弯呢。
快进二月份了,李家把水箱撤了下来,盖上遮尘用的布放到库房里,明年天冷了再接着用。
李宗延的小屋里烧着炭盆,李二莲往里面放了一张铁盘,盘子里烤着黄豆,只要黄豆蹦起来,便将它夹进嘴里吃掉,一会儿一个就没闲下来过。
李宗延身上有外伤不能吃豆子,看得眼巴巴地直冒口水,拽了拽李二莲的袖子说:“哎,给我拿两根冬瓜糖来。”
梁雨川拦下就要起身出屋的李二莲,说道:“别打岔,先把这段讲完。”
李二莲嘴皮都爆开了,这又是烤火盆又是吃烤黄豆
,本就火气旺盛了,她又被这俩人缠着讲故事,早就口干舌燥了。
连喝下两大杯水,李二莲眼珠一转,敷衍地用两句话将结尾带过,然后趁着梁雨川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跳下了炕,向外跑去。
这时代的孩子真可怜,没有手机、平板打发时间,一旦发现点什么新鲜玩意就死抓着不放。
李二莲特别后悔当初给梁雨川讲近现代的各种历史故事,搞的现在只要梁雨川一有空便会缠着她讲,她已经从明清闭关锁国导致落后挨打讲到师夷长技以制夷,再到世界大战广岛中弹,再到八年抗战和三年内战,然后讲过了新体制建立以及在学习和摸索中进步的七十年光辉岁月。
其中涉及的科技、文化、政治关系等在她的东拼西凑中混乱地融合在一起,虽然讲得语句平白、零零碎碎,但对于她一个理科女生来说,这着实已经尽了她最大的能力。
李二莲想过了,梁雨川要是再逼她,她就只能剑走
偏锋,搬一些神话志怪故事来糊弄他。
比如一个穿肚兜带颈环长相秀气脾气火爆的小男孩闹东海抽龙筋的故事啦,或者讲一个喜欢喝酒当官抢装备的小猴让老神仙忽悠去养马被人伤了自尊心后跑到园子里吃桃泄愤的故事啦,再或者某些貌美如花的狐仙黄仙鬼仙贪恋人间与某些人妖不分并人妖不忌的傻小子酱酿的故事啦。
李二莲理所当然地想:小男孩不都爱看这些光怪陆离的东西的嘛。
如果不能满足,那就换成快意恩仇的武侠、仙侠,让咱金庸古龙温瑞安还珠楼主等大前辈的文学之光点亮这个异世界小县城的梁姓男孩那日益茁壮的纷繁思维,给他那枯涩的大脑加糖上色,让他也品一品咱现代小朋友所能享受到的强大而无穷的美好精神食粮。
再不济,咱还有石头记垫底,以及那些年动辄上百集的家庭伦理大剧撑场面,哼哼,上百集的故事,她一天说半集,一个月再歇他十五天,怎么着也能撑上一年两年,到时候怕是她还没讲烦,梁雨川就先听腻
了。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混蛋的,李二莲这偷懒取巧的臆想到底能否成功,一要看梁雨川是否买账,二就要看老天爷给不给她时间和机会了。
李二莲出去后,梁雨川拿她没办法地嘟囔道:“讲个故事跑什么,正听得起劲儿呢。”
李宗延趴在炕上,下巴垫在炕沿边,他的伤还没好,尤其屁股掉了层肉,包着药膏麻布依然一碰就疼,现在他连睡觉都趴着,稍微挪动一下就会被疼醒,受罪受大了。
他问梁雨川:“平时小妹就给你讲这个呀?”刚刚讲的高铁和网络的便利。“她这么胡说八道你也听得下去?”
梁雨川斜睨他:“你不爱听就闭上耳朵。”
李宗延这几天在炕上躺得脾气见长,伸手杵了梁雨川一下,张着鼻孔说道:“当我现在行动不便好欺负是不是?”
梁雨川乐不滋儿地戳他的伤处:“那可不,就得趁
现在多欺负几下才过瘾。”
李宗延半身不遂似的用半条胳膊费劲巴拉地与梁雨川对抗,最终力有不逮败下阵来,呼哧带喘地趴在枕头上顺气。
“不闹了,说正经的,梁婶子真要不行了?”李宗延在屋里闷得太无聊,连人家家事都开始管上了,“何家那边要是不收留你娘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在哪儿给你娘找个阴宅,好让她死后有个魂栖之所,不至于变成游魂野鬼呀。”
梁雨川初二后回何家宗族,一是为祭祖,二便是为了梁夫人的身后之事。即使再不想面对,但梁夫人病入膏肓已是事实,魂归西天也在未几之间,该操办的事也该尽早操办,这是无奈之处,也是必须之举。
梁雨川特想扇他,冷冷地说:“自从你被李叔暴打一顿后,你这嘴就更没个把门的了,不该说的话全说,你这是跟谁较劲呢?”
李宗延活像个自暴自弃的小流氓:“我跟我自己较劲行不行?要不换你被打掉一层肉试试?”
梁雨川懒得跟他计较,白了他一眼,告诉了他一件事:“李叔让我写状子,明天他要上县衙去告陈宝境和崔炳诱拐绑骗之罪。”
李宗延狠狠锤了下炕沿,牵动了屁股上的伤,疼得咬牙切齿的:“怎么不等我能走了,让我亲自告他们去!”
挨揍后,李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