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上盖着渔网,一只看上去只有大拇指大小的跳灵鱼,在木桶中不断蹦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于叔顿时有些失望,“怎么这么小?这是幼鱼吧?”
少年一边摇起船桨,一边冷淡的说道,“于叔,这虽然只是一条幼鱼,但最低也能卖上九十银币左右,扣除鱼市那边要收的鱼税,于叔你最少能到手六十银币。”
“村子里一家三口,一月用度不过三五银,六十银币这是近乎一年的收入。”
“有了这钱,你存起来也好,你做生意也罢,都是可以的。”
于叔听了少年的话,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凡哥儿……那个,我们就不能更深入一点点?”
少年垂下眼眸,“于叔,六十银币已经不是一笔小钱了。”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真的给你一张金钞,你真的敢要吗?”
于叔脸色一僵,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可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少年说的是事实,他之所以觉得桶里的跳灵鱼小,不过是他贪婪罢了。
真要给他一张金钞,没准第二天都不到,他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鱼市的飞鱼帮,会看少年身后碧水山庄的面子,可不会看他于叔的面子。
钱财正好是福,钱财多了则是灾。
船靠岸边,少年直接跳上岸去。
他转身与于叔说道,“鱼市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于叔你大可放心去卖,不会有事。”
“或许看在碧水山庄的面子上,还会给你多几个银钱。”
“就这样吧,我就先走了。”
话毕,少年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步就是数丈。
仅仅几步之后,少年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于叔愣愣的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隐隐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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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书斋。
巧心阁。
少年一脸平静的站在阁外,轻声道,“张师,弟子萧凡断缘归来。”
“你不是说三天就可吗?怎么迟了几天?”坐在巧心阁内摆弄机关的张师头也不抬,直言道。
“弟子于心不忍。”萧凡微微低头。
张师的动作不由一顿,“你小子也会于心不忍?哈!这还真是稀奇。”
“我记得庄主说你性情冷淡、心灵高远,是天生的流云种子,但却必然人情淡漠。”
“就差没有指着你小子的鼻子说,你没人味。”
“现在你和我说,你于心不忍?你觉得我信吗?”
萧凡回道,“当真是于心不忍……只是还了这场俗缘之后,再也不能在我心中掀起半点涟漪。”
“哦?若是有贼人,当着你的面砍下你断缘的那人,你真的会无动于衷?”张师又问。
萧凡怔了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由试着将自己设入其中,然而无论他怎么代入,他的心灵仍然没有掀起半点波动。
“我可能会兔死狐悲,但我对他起不了任何怜悯之心,就好似我在他身上的情绪,通通都用完了。”
听到萧凡这么说,张师一把掀了面前的机关造物,大笑三声,又长叹三声,“好一个超凡入圣的不动圣心。”
“难怪庄主那么对你偏爱,你确实是天生的流云道子,万事万物从心过,皆如流云抚青石。”
“可为什么偏偏庄主让你做我的弟子。”笑声一收,张师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萧凡没吭声,这个时候的他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张师性格暴烈,哪怕在巧心阁收心养性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动不动就发火。
其实萧凡也不喜欢这样的老师,但庄主的命令,无论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喊对方一声张师。
至于庄主为何下这样的命令,无论是张师还是他,其实都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希望潜移默化,性格互补,让张师与他的性格,更能控制、更加圆融。
但。
世间最难之事,就是改变他人。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凡对此并不看好。
巧心阁内,终于安静了下去。
之前被张师摔得稀巴烂的机关造物,此时正被张师一个又一个零件的捡起。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是我的弟子,哪怕只是老师,不是师父。”张师将零件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但我不得不承认,庄主的这个方法确实有点用处。”
“可能你不觉得,但我却知道,庄主不需要我们改变。”
“他只需要我们能够戴上面具,在心中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不会直接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