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像是受伤的小猫,蹲在地上环抱着双膝,垂着头一直落泪,听到他年幼的遭遇,她也感到心痛,她那时也并不快活,被囚在厢房中,整日伤心落泪。她声音沙哑地低声问:“林相救了你?”
“姐姐误会林相了,他之所以投降,是为了博得殷牧昭的信任,保护我。”
林绿萼这才知道,新朝初立之时,她讥讽父亲,“我以为饱读圣贤书的你,至少知道忠义二字是如何写的。”那日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发火,之后他对她也一直不愿多说什么,恐是知道解释无用,便索性让她怀着误会的怒火过活。
“他将我带回相府,让我隐姓埋名,以待来日。去年,殷牧昭派人监视相府,林相怕我出事,想将我送去林府别院或是边关,可我看到了你的画像,心中想起这些年对你的思念,我恳请他将我送到皇宫。”
云水垂眸,双手紧攥成拳,“我深知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做这一切。可我还是提出了这种请求。”
林绿萼抬头,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似露珠垂在花瓣,将落未落,“是你执意要来皇宫的吗?”
“是的。”
她抿着嘴角的一点笑意,恶狠狠地说:“算你有点良心。可是过往九年,我们都在相府,你为什么不来寻我,你可知我多少夜因思念你而哭泣。”
“我又何尝不是。可若相府的贵女和马厩的马童私下往来被人发现,别人很轻易地就会联想到我的真实身份,毕竟我们过往如此交好。那不止是我,整个林家都会倾覆。”他轻拍她的背,冰凉的华服下温软的触感腻在手心,他扶着她站起来,“蹲久了腿痛,去房里坐会儿吧。”
前院晚宴里,一出戏唱罢,诸人鼓掌叫好的声音传来。两人红着眼眶,依偎着走进平房。
他们到了房中,她坐在椅上,轻锤发麻的小腿,愤愤地问他:“既然来了皇宫,为何还要欺骗我,先是骗我是女子,又骗我是贫寒子弟,我们都那样了……你还是不说!”她的脚趾在绣花鞋里局促的抖动,哭后微红的脸庞浮起一抹枣红,她想着自己竟然与记忆中那个清眸如水、粉颊如玉的小太子在邀月阁里白日宣淫,升起一股似在梦中的不真切感和难以言说的羞怯。
林绿萼伸手掐住云水白嫩的脸皮,“痛吗?”
“痛。”
她轻哼一声,“原来不是梦。”她的眼睛哭得肿痛,她当然知道不是梦,只是想惩罚他。
云水想到林相多番叮嘱他不可说出真实身份,但他不想再把谎言怪到别人身上,“我没有打算在皇宫中待很久,本预计今年就假死离开,待有所作为后,再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我想若是告诉了你我是晏隽之,在你欢喜之际,又悄然离去,岂不更让你伤心。”
“你要去哪里?”林绿萼一下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他,“你别走啊!你消失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回来,你竟然又要走,殷牧昭他想你死,你若是被他发现,哪里还有命可活,就在我身边吧,哪里也别去!”
云水怔怔地,半晌才回抱住她。他方才与钱思说好了,不日就要启程,他不能再骗她,“我想去发展势力,夺回被殷牧昭拿去的一切。”
“你会死的!就这样好好活着不好吗!”林绿萼在他的怀中,泪眼婆娑地仰头望着他,渴望地倾诉心中的想法,“我们就一直在京郊别院里,做一对快活的佳侣,生儿育女,还可以悄悄地四处去玩,举案齐眉,白首到老,不好吗?”
他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皆是愁情,“那我们的孩子也只能像我一样,活在阴影里,永远见不得光。”
严媪走到门边,敲门,“小姐,老奴并未寻到云水。不过前院开始击鼓传花了,接花的人作诗或是讲笑话,很热闹。夫人知道小姐爱看热闹,问是否要去同乐。”
林绿萼推开他,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水,又回头看向他,“你想清楚。”说着她捡起地上的帏帽,极力忍住哭泣,对门外的严媪说,“我来了。”
林绿萼推开门,回首咬住下唇,隔着帏帽的薄纱怒视他,“让我失而复得又再次失去,你好狠的心肠。”
“姐姐。”他拉住她的手,“我随你一起去击鼓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