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一出乾元宫,钟白就发现他脸色不对了,见他身边只有个十分眼生的小太监,知道一定不得用,连忙跟了上去。
“谢姑娘说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要静养,您怎么还去上朝?”
殷稷搭了下他的胳膊,起初钟白还以为他是无意的动作,可一接触才察觉到他手的温度不对,哪怕隔着衣服都烫得惊人。
他连忙靠近一些,暗中扶了殷稷一把。
“皇上,要不今天歇歇吧?”
“今天不行,”殷稷闭上眼睛,借着钟白的支撑歇了口气,“朕岂能因为一顿饭就一病不起?”
他不能让太后看这种笑话。
“可是……”
你这脸色很难看啊。
“没事。”
殷稷微微一摇头,钟白见他喘息声很重,也不敢再让他费神,只能闭了嘴,可没几个呼吸就又忍不住了。
“蔡公公怎么偏偏赶在这档口出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动的手,我饶不了他。”
殷稷顿了顿,他是今天早上醒了之后才知道蔡添喜昨天出事的,早朝之前去探望过,经了这一场大难,蔡添喜眼看着就衰老了许多,白头发都多了。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皇上先养好身体吧,这些事都不急。”
“不能拖太久……”
话音未落,薛京迎面匆匆走了过来:“臣参见皇上,臣听闻宫里昨天出了事,蔡公公……”
殷稷微微一颔首:“去看看他吧,朝会散了来见朕。”
薛京连忙谢恩,侧立在路旁等殷稷过去才匆匆往乾元宫去。
殷稷却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深沉,看得钟白很茫然:“皇上,怎么了?”
殷稷极轻地吐了口气:“蔡添喜把他教导得不错,分寸还是有的。”
钟白满脸都写着没听懂,殷稷却也没解释,清明司的消息网是薛京按照他的谋划布下的,有多灵通他再清楚不过,昨天晚上钟白一动,薛京应该就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可他没有夜半进宫,而是等到了现在,还特意从他面前经过,得了他的允准,这就是分寸。
“你呀,还不如一个没弱冠的孩子。”
钟白一噎,不知道自己怎么好好的就要被比较,很不服气地咧了咧嘴,但殷稷没理他,他也只好把这口气憋在了心里。
昨晚宫里的动静朝臣们大概都有所耳闻,此时见伺候在殷稷身边的不是蔡添喜而是钟白,彼此间纷纷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古怪。
尤其是荀家,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要露出来。
殷稷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强撑着与众臣商议了一番租佃变法的事,事情牵扯到了世家的利益,自然会遭到反对,殷稷没有强求,退而求其次,提起内相的人选。
以往这位置空着也就空着了,职责由中书令和参知政事分担,一直以来也没出岔子。
可殷稷还打算南巡,届时一走至少半年,期间政令不通,消息不灵,若是没人掌控大局,会出乱子。
当然了,在他出发之前,他必定会狠狠挖不轨之人一刀,至少得疼得他们不敢在他南巡期间生事。
世家虽然想将自己的人推上内相的位置,可刚刚才反对了租佃变法,现在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最后只能听从殷稷的话,命中书令徐功暂代内相之职,御史秦适则调任中书省,任中书侍郎,分担中书令职责。
徐功是王家的女婿,说起来其实这内相的位置还是在世家手里。
众人都还算满意,等着殷稷说散朝,荀家却仿佛忽然之间认起真来,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朝堂上禀报,原本半个时辰的朝会,硬生生拖到了一个时辰。
期间诸位朝臣几次打断,却都被他装聋作哑无视了过去。
钟白脸色漆黑,这王八犊子一定是知道殷稷身上有伤,又生了病,故意来折腾人的。
他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刀,恨不得现在就劈在他脖子上。
最后秦适都忍无可忍,开口训斥:“荀大人,朝堂之上是解决民生大事的,你这是在干什么?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皇上决断,我等朝臣,与废物何异?”
荀宜禄这才悻悻作罢,在一声退朝里跟着众位朝臣退了出去。
等人都不见了影子,殷稷才放松身体靠在龙椅上,却是半晌没能站起来,钟白担心地看过来:“皇上,没事吧?”
殷稷摇摇头:“只是热症染身,有些无力……休息片刻就好。”
他果然只坐了片刻就站了起来:“回乾元宫。”
钟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臣背皇上回去。”
殷稷叹了口气,抬手有气无力地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是嫌朕不够丢人?”